极为纤细细嫩的一支,野菊花。
随着乘食物的托盘,被一起呈在了我的眼前。
菊花太细了,细的伶仃,只有那一点点残存的绿,和上头萎靡的白,连一片衬托的单薄叶子也没有。
可是这样的一只随手就能捏起来的野花,竟然是被加州清光顺手带给我的,很难相信他竟然会有闲情雅致为我折一枝野菊花。
我捏转着那枝菊花,这样可怜的色彩,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算得上鲜亮。
有些带着涩苦气息的绿色汁液,透过单薄的经脉渗了出来。纤细的枝撑不住扁平的花头,然后就慢慢的垂了下来。
“还挺…质朴美的。”
我看着那只已经垂下头去,更显落败的花朵
朵发出感慨,看向观察我的加州清光。
“我才没那个闲心折花呢,是宗三左文字帮弟弟带给你的。”
这一句话加州清光说的不咸不淡的,甚至收拾碗时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像是完全不在意。
但是他过于放慢的速度还是露出了破绽,他想知道我的回应吗?可是我又该说什么呢?
救小夜并非我的本愿,甚至全程我都是被动的,收到这支小花,其实我内心也没有什么波澜。
一次次钻出皮肉的痒,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红黄伤口,因忍耐痛痒而发的抖。
大概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吧,我无法做到,轻而易举的原谅一个人,或者说去体谅一个间接伤害了我的人。
我知道小夜也许并不知道这一切,一枝花也许是想要表达歉意,又或者是感激,这是他纯洁的心愿。
但是…我还做不到接受它
黏腻的湿滑汁液从我的手指划到了手心,我用加州清光给的帕子擦了擦,尽力手臂不颤抖的把花平整的放下。
结果因为失力,它直直的砸到了地面,不过我也没有去捡,只是任由他待在了那里,仿佛它本来生在那里似的。
算了,就放那儿吧。
也省的不知道放哪儿,最后丢了好。
加州清光对我的行为并未言语,他甚至连一句劝解也没有说,只是同我一样,像是没看见那朵花似的。
他关注的反而是我有些没擦干净的手,绿色的汁液粘在手上湿乎乎的,他一下注意到了。
有些无奈的叮嘱我不要乱碰,免得粘上脏东西 。
两三步便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一个打湿的帕子,他有几条手帕,我仍未知道,但是应该不多,有些手帕甚至有一些毛边。
但是按干净程度来讲,他应该是极其爱惜的。
他用沾湿的帕子从手心擦到指尖,连指甲旁也不放过,在我回过神时手已经完全干净了,没有刚才的黏腻感,反而是清爽的。
我食指张开的方式,给加州清光展示变得干净的手,发出有些类似安慰的夸奖。
“变干净了,加州清光很厉害。”
面对着我似乎对他来讲有些幼稚的夸奖,他只是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连眉梢都挂着一点点笑意了。
“这有什么厉害的,您的刀剑都能做到的事情罢了。”
隐藏在笑意下的还有些许落寞,不过还是笑意偏多的,像是话梅味的糖果,甜丝丝的糖,中间包着一整颗话梅,只要不去刻意的品尝,就不会知道话梅的酸味。
但是一旦尝到,便再也不能忽视。
就像是再怎么避开,吃到最后也只会剩下话梅味一样。
我再怎么避开这个问题,我们最后也只会回到这个问题上。
我们非亲非故,没有名分,只是心照不宣。
只不过你不问,我不说,这样就不会使对方陷入尴尬的境地。
你的落寞或者说是遗憾我都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我从未提及也从未点明。
所以就像是刻意而为之的梦境似的,心照不宣的执行着对方期待的剧情,只不过终有剧终的时候。
加州清光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他没有再直白的透露那点儿落寞了,而仅仅是与我对坐,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收了帕子。
他看向我手臂的眼神总是带着愧疚的神色,尽管那并不是他做的,但是他总是会因此而感到焦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只不过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感到不适应,所以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打发走他的注意力。
例如现在,我对他伸出手,做出拿出东西的示意。
他似乎是极其疑惑的从兜里掏出了帕子,发带,之类的生活物品,见我依旧是摇头,十分的不解。
这个时候怎么没有那股聪明劲了呢。
我见他依旧未能领会到我的意思,只好点明。
“本体哦。”
是有些震惊的神色,不可置信下竟还藏着点自卑,不过我怀疑他可能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过只是稍微的迟疑,他便解下了身旁的本体递给了我,
我其实很少拿到刀剑的本体,只不过这样沉重的感觉真的拿着很有分量,有的是真的存在世的分量。
明明一切都和普通的加州清光没有区别,但是他的本体却是碎裂的,虽不致命,但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刀剑的裂痕,上一次见到的刀剑碎片不算,轻轻的抚摸一下还能感觉到金属片的分裂。
“会痛吗?”
“习惯就好了,毕竟我们都是怎样的。”
他理所当然的口吻下是我差点没察觉到的自卑,可是为什么要自卑呢?明明碎裂只是伤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
我用那只完好的手去触碰抚摸开的口,当刀锋处差点划伤了,应及时的醒神停顿而幸免。
明明是末路的刀剑,却也有能划开敌人脖子的威力。
温润的灵力被我注入了进去,这其实应该也算是手入吧,我这样想着 。
加州清光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静,只不过现在安静的氛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相顾无言的尴尬,反而是互不干扰的。
他竟然也会乖巧的把本体给我,这是我没想到的,因为为他手入只是我的随便想想。
与我想象中的不同,我还以为他会好起来,连同脸上的伤,毕竟这样丑陋的疤痕,他自己甚至在意到不愿提及。
原本以为能擦好宝刀蒙尘,结果没想到宝刀早已被磕出一个边角。
我靠近他细细的看着,这样蜿蜒的伤疤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去不掉呢?这也是伤,不是吗?
加州清光感知到身上涌出的力量,难得的神清气爽,抬眼便和我对视了,察觉到了我的疑惑。
“是他故意这样干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加州清光口中的他是他的前任主人吗?为什么主人要这样伤害自己的刀剑呢?践踏他们的尊严?撕裂他们的骄傲。
“可是…当主人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这样的,这是错误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明是害人害己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沉睡了15年的付丧神,也会尽心的照顾我,就算是易了多主的付丧神,也会只在意当下的关心我,就算是…再怎么样。
他们也远不会有懦弱,虚伪,心机。
这样的结局,这样的对待,这样的末路,对待神明来讲属实不应该。
内心的震颤,以至于我没有回应加州清光的话,这对我来讲,太过于残忍了。
我们都是可怜的,但是我们都不需要怜悯的情绪,只是我已经走出了阴霾。
“不应该的,这绝对是不应该的,为了什么所谓的原因去伤害自己的臣下…”
他脸上近乎贯穿了脸左右两侧的伤疤,此刻竟让我觉得有些刺眼了,人性的恶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只是一道,而是多道,只不过深浅不一。
甚至是划了多次吗?
这一刻我竟然想知道他的主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伤害忠诚于自己的刀剑的。
用怎样的心境去看那双诠释着忠诚与信任的眼睛。
他此刻倒是没有在意我的目光了,对我的无所适从表现出了安慰,甚至还难得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放在了我的头顶,只不过并不沉重,相反还很轻,像是不敢往下按似的。
“这些过去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与其在意我的脸,您还是在意一下自己的手吧。”
一反常态的温柔的语气,甚至……和普通的加州清光无二差别。
“与其在意根本治不好无用的脸,还在发抖的时候会影响您的,下雨天会难受。”
我的手下雨天会难受,你的脸会让你难受一辈子。
你本就是极其关注外貌的吧,每次见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不再欣赏的态度,甚至嫌恶讨厌。
究竟是悲伤还是悲伤?究竟是难过还是难过?
所以为什么要欺骗我?你根本不在意了呢,那你为什么还会自卑,身为河川下游孩子的你,真的不会在意自己原本可爱的脸吗?
真的不会在午夜时回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主人冲田总司吗?然后摸到自己狰狞的肉疤,被拉入现实。
“如果一直在意自己失去的东西,那么会更难受的。”
他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再回应我,只是仍旧温柔的摸着我的脑袋。
极其难得罕见的,在这个狭小的地方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