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几天,谢远臻进宫请安的时候,皇帝笑眯眯一副关怀的模样地问:“卿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他赶紧道:“多谢圣上关怀,臣家事已了,心无挂碍,身体自然好了。”
皇帝点头:“那便好,北边第戎突然发兵,上次南枫收复了的塔葛地区又丢了,数万大军正向边境扑过来,朕怕没有南枫,北方顶不住。”
谢远臻面带凝重:“陛下,派谁出战是好?”
皇帝叹了口气:“这就是朕为难的地方,老一辈的虽然经验丰厚,但行军打仗大多求稳,与第戎纠缠不休,消耗颇大。新一辈的将领中,年富力强的倒是不少,但要再找一个像南枫一样头脑灵活、足智多谋的倒很难,第戎人诡诈多变,不是一般人降得住的--”
谢远臻思虑了半天,道:“陛下,臣倒是想推荐一人,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敢不敢去承担责任--”
军情异变,萧慕晟早就过府告诉了他,并且提出了要分化而击,并且要速战速决,凭他的眼光,自然看出也惊异于六皇子在军事上的过人之处,只是虽然近来六皇子能力卓越,改变了皇帝的想法,但却仍然摸不准他是否敢当大任。
无论从太子的角度,还是从谢府的角度出发,兵权交给六皇子,总比留在别人手中要好。
横竖将来都是一家人,并且六皇子身后没有别的势力,很好把控--
翌日,皇帝便在朝上问了一句:“第戎今又犯边境,朕欲派兵,狠狠打击,谁愿出战?”
话音一落,便有老的少的好几位将领站了出来:“臣愿往。”
皇帝点点头,伸手掐着胡子道:“这一战可不比以往,塔葛地区重又失陷,第戎大军又接连攻陷了漠北都虚、德宁两城,要战便不仅仅是抵挡第戎,而要一举击溃,收回失地--”
下边的将领脸上便露出了难色,长远将军甘宁一向胆大敢直言,虎纠纠地道:“陛下,塔葛地区打了数年,骁勇善战如谢南枫将军,也是花了两年时间才收回来,现在大军压境,又须得收回失地,这任务太艰巨了!”
众将领点头附和,皇帝脸色凝重了:“这么说,没有人敢应朕的这个军令了么?”
“陛下,不是臣得不敢,只是怕做不到--”
下边众将中,老的在衡量、小的在害怕,都不敢站出来。
皇帝的目光又梭巡了众多皇子:“你们呢?”
太子低下头,他心头清楚自己并无带兵打仗的能力。
四皇子也低下了头,此任务太过艰难,完不成定会受皇帝责难,他不愿意承担—
九皇子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萧慕晟却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太过稚嫩,怎能担得起这般的重任--
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儿臣愿往!”
萧慕晟挺身昂首站了出来,一抱拳:“儿臣愿为父皇分担!出击第戎、收回塔葛。”
众人哗然,即使六皇子这段时间表现不凡,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武艺超群,更没有上过战场,这样子急乎乎地站出来,不是自己去送死吗?
黎言赶紧站了出来:“陛下,六皇子未曾在任何军队中历练,也不曾带过兵,不能堪此大任!”
这么一来,众人纷纷站出来反对。
皇帝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问萧慕晟:“你若完不成,怎样?”
“提头来见!”
萧慕晟只平静地说了四个字,却散发出了无比的威严和镇定,让反对的众臣一下子都怔了。
这六皇子,真的是越来越出人意料了!
皇帝撅着嘴,沉思了半晌,看了一眼谢远臻,最终把头一点:“朕准你出征!引兵十万,抗敌第戎、收复失地!”
“是!”
萧慕晟一抱拳,英姿勃发的模样引得众人暗暗赞叹。
他转即又道:“除开漠北的队伍和京城四围的府兵,儿臣还希望用宁州、云州两府的兵,他们通晓漠北草原作战,且有精锐的骑兵。”
皇帝微微讶异,点头:“准!”
四皇子的脸色变了,宁、云两州府兵将领,是他安插下去的人,老六明明知道,为何偏偏要用不听他招呼的人?
谢萦姝知道了萧慕晟要出征的消息,心头一时百味陈杂,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知道他身经百战,只要手中有兵,便是无往不利的,他这一去,便要大放异彩了。但同时,他便是要真正地走上帝王之路了。
他的改变,她是看在了眼中,他如今克制谦虚,懂得尊重有用的人,更加懂得善用有用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听得进去意见,不会再滥杀无辜。
这些都是明君的必备品德,但她又怕,他变得还不彻底,到了战场上那般血肉横飞的境地,会激发他心底的狠戾和残忍。
同时,她还有些为他担心,怕他羽翼未丰,又要带上不服他的两府将士,此去艰险,怕他不能平安回来。
她忧心忡忡,可是萧慕晟近日忙着出征的事宜,也没有来找过她,她又不好意思再去寻他。
所以她起居寝食,老是提不起心,晚上也在书房等到很晚。
黎锦云这些日子在家中养伤,见她坐立难安的模样,忍不住道:“放不下就去见人家嘛!这样成天吊在心中,上不上下不下的,不难受么?”
“嫂子!”谢萦姝嗔怪地道:“你怎么也变得和大哥一般坏了。”
她知道大嫂一直不提大哥,也不过问大哥的消息,但心头未必不是在担心。
毕竟,大哥离开了,大嫂却没有离开。
黎锦云神色微微一沉,旋即笑道:“我说错了么?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让你成天牵肠挂肚的。”
“净是胡说--”谢萦姝脸红了,坐到了她旁边。
黎锦云呵呵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南枫是跟谁学着翻墙头的。既然这样,不如就答应嫁了,往后成天在一起,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那--”谢萦姝闪闪眼睛:“大哥对你说了什么?你是原谅他了吗?”
黎锦云的笑意沉静了下来,摇了摇头:“我与他,谈不上谁对不起谁,只是,他这一去,为的是家国天下,我要想一想--”
“大哥做错了很多,可是他在改正了--”谢萦姝想了想,又突然问道:“大嫂,大哥未必能回来--”
萧慕晟说过,此去千难万险,要她做好思想上的准备,她心头,也很担忧,只是面上不好露出来,怕爹和大嫂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