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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严科长没来上班,葛会计临近中午时才来财务室,只悄悄地开了外间的门。志平睡在里间,一直到中午才慢慢起来。第一次喝酒就成了这样,志平在心里责怪自己的不谨慎。他在葛会计有些同情的眼光下悄悄的去洗漱完,回到财务桌前,开始归类单据。

那天晚上,志平把一天的账款核对清楚后,已是快10点了。下班时,销售中心来电话说夜里会有客户过来交款开票,于是志平去了办公室等。缪大姐还在登记着一天的流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志平多久没回家了,是单位好还是家里好?志平就心里一动,感觉又有很多话就在缪大姐喉咙里排队要蹦出来。

志平说他每天忙忙碌碌,过手的现金就有好几万,没空想到父母。缪大姐微笑道,哪天给你找个女朋友,你就不想家了。

志平忍不住笑了,他看着缪大姐圆盘样的脸庞,梳好的头发一丝不乱的贴向两边,大眼睛里像是姐姐一样亲切关爱的眼神。志平便坦诚的说:“我还没有谈过女朋友呢。”

缪大姐见志平诚实而羞涩的模样,便停下手中的记账笔,问: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比如长头发的还是短头发的?”

这倒是把志平问住了。他从没有过恋爱经验,只觉得跟妈妈一样勤劳善良的女子都是好人。头发长短有什么区别呢?记忆中,长发及腰的女同学都是温柔、说话糯甜的江南女孩,而短发的北方女孩一身干练装束,显得活泼。于是,志平闭眼说一通:“长头发的女孩温柔听话,长发飘飘,小龙女待杨过那样。短头发嘛,该是黄蓉了,活泼可爱的让郭静整天蓉儿蓉儿地叫!”

缪大姐一听,立马笑道:“你真好玩,你是金庸迷啊。嗯,说的也不错,你葛大姐说要把马厂长的女儿介绍给你啊。”

志平脸刷的红了起来。幸亏刚才小龙女杨过的瞎说一通,此时自己内心的砰砰跳仿佛躲在瞎说一通里就安全多了。至于马海波,他除了在心里想想,可是从没有人提出来过,葛会计也只是心知肚明的一些旁敲侧击,没想到今晚缪大姐直接问起来了。

志平沉默不语,脑子里只有马海波的模样在不停的翻腾,短头发,微胖白净的面孔,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总是很平和的跟人说话。

志平每次听到她说话时,总觉得她像是在学校时,听收音机情感热线里的那位知心姐姐,略略沙哑的声音回答着五花八门的问题,一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淡定。

缪大姐便问志平有没有跟海波吃过饭,志平说:“经常在一起吃饭啊!”

说在饭厅里,马海波看到他吃饭时,也会端着饭碗过来一起吃。

缪大姐笑笑说:“那不算,有没有两个人一起上街买东西。”

志平摇摇头。廖大姐把账登记完了,她抬头认真地看着志平说:“葛会计是想给你介绍马海波,但处朋友这些事,别人是帮不上忙的。你可以多留心一下海波。包括海波的家庭,他爸你也能经常看到。你不是跟销售科的业务员玩的来吗?多了解了解哈。”

缪大姐像是有些话要说,但欲言又止,她说志平在财务上经常能见到马厂长,也可以多了解,志平心里默默记住。

志平想到那个总是西装革履,永远的白衬衫配藏青西服的马厂长。给人的感觉是衣服鞋子格外讲究,态度却很随和的一个人。然而马厂长总是很在意抽什么烟,见过哪些合资公司的外国人,志平觉得马厂长能力一般。今晚志平便问缪大姐,马厂长怎么会做到厂长的位置呢?

缪大姐说马厂长原来是水泥预制厂的厂长,后来预制厂被瓦厂合并了,他就跟着过来做了一段时间高厂长助理,大家喊他马厂长是以前顺口的称呼。

志平才明白原来如此,马厂长不是高厂长看中的人,只是后来他又怎么成了左厂长的人?志平想再问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原来是业务员带着客户马上就到厂里了,通知一下财务,晚上加班开票。

缪大姐挂了电话,告诉志平,客户马上到了,并给车间打电话。

那天晚上接待好客户,办公室的杂事也安排妥当后,已是深夜12点多了。志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缪大姐告诉了他马厂长和他女儿马海波的一些事。他还想知道更多更详细一点,可缪大姐都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晚上等客户闲得慌,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然而志平的心里像是种下了一粒种子,一开始羞怯,不好意思,到后来啥都跟缪大姐说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每天去食堂,能看到马海波就很开心,那份快乐是春天的晴空万里,花团锦簇。

他见谁都客客气气,对谁又都是一样的彬彬有礼。唯有对马海波时,他会无来由的不开心,或者是因为食堂里没看见她的身影,或者是她没跟他说话,又或者是马海波身边有其他人……

又一天,马海波在临近下班时过来报食堂伙食账。当她袅袅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时,葛会计微笑着起身离开财务室,或许是有事提前走了吧?志平觉得葛会计走得恰如其分地好。

当不大的财务室里,只有志平和海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报账时,志平的心就紧张,盯着一张单据翻来覆去重复地计算。

马海波白白的皮肤,白到志平心里作怪,红衫黑裤的搭配更是醒目张扬。海波歪着头,几缕头发滑下来,停在白皙的耳边,志平看得呆了半天。

海波一回头看到志平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冒失的神态,便笑着问怎么不报账了?

志平才慌慌忙忙三下五除二地的结算完毕。报完帐志平告诉海波,以后晚上财务室下了班,她也是可以过来报账的。

海波仿佛没听见,又或者听见,但那是听进心里去的话。喜悦的心情便藏在心里,久久不肯出来,海波拿了报账的现金起身离开财务室,出门时回头告诉志平:“快去吃饭吧,今晚有你爱吃的红烧鱼头。”

志平很开心的起身,噼里啪啦锁上抽屉,合上台账,他的心仿佛随着海波哒哒哒的脚步声开溜了。

志平心情愉快的吃过晚饭,便想去马海波宿舍那边玩,没想到采购部的王大贵急急忙忙过来换点零钱,说好不容易今晚凑成一桌人打麻将,换了零钱他就匆匆下楼,去房间里摆好桌椅,坐等麻友陆续过来。

志平站在二楼西侧的走廊上,看到马海波兴致颇高的跟销售科的另一位大姐,一起往王大贵那边去了,心里不禁叹息: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就喜欢打麻将了?

这个晚上,志平只好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里填写会计凭证。志平的出纳岗位每天进出大量现金和相应的票据。除了日清月结,收支平衡,还要过几天就把每一张票据分类制证,到月底再报给葛会计做账制表。

只有到了周末,业务员回来报账的时候,才是张志平最开心的时刻。志平认真地看到他们出差行程,仿佛自己也免费游了一趟。

志平看到蚌埠必然想到中国南北分界线;看到宿州,想到京沪线上符离集小镇和闻名四方的烧鸡,不由得砸一下嘴巴;看到安庆必然是临江的振风塔,仿佛有江风吹过。马鞍山呢又一定是李白逐月溺水的采石矶,而芜湖,当然是米市和铁画了。这些在上学时候地理课上背诵的知识,没想到在做出纳会计报账时,心情愉快地像是坐着火车报站名。

这个周末,志平又去业务员们住的四合院,找高凡莫建平他们玩。高凡是高厂长的小弟,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生活不外乎就是笑一笑别人,再被别人笑一笑。他时常跟小莫在一组跑业务,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笑话连篇。

路西边的四合院里,三排房子是业务员的宿舍,靠南边那一排是马海波和几个女同事的宿舍。每次志平总是先去业务员那里转一圈,再去马海波房间逗留一会。

今晚志平刚进四合院,就听到井台边的女孩子们在叽叽喳喳说话。高凡的宿舍里围着很多年轻人,在高谈阔论这一周遇到的趣闻异事。小莫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填写差旅报销单。志平拿着一本《读者》走了,高凡头忙问张会计不坐会吗,志平说有《读者》就不要兄弟们了!

志平走到南面那排房子跟前。这里要安静多了,靠西头是一个种菜老头的房间,隔着老头的房间再往东,是马海波和食堂另一个员工杨梅的宿舍。志平心头一热,他想去马海波房里转转,心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甜丝丝的感觉。

他既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喜欢马海波,又忍不住把心里的喜悦从脸上表现出来,从言语上透露出来,多么矛盾而甜蜜的感觉!

今晚海波的房间里还有销售科的花二姐,她正对着一个新业务员在说话,海波坐在床上,听她们说,偶尔也说一句两句,只有杨梅在用心地低头叠衣服。

看到志平进来,花二姐反客为主,很客气地让座,志平既不坐下来,又不道谢,却没头没脑的说自己过来是因为去了高凡房间找小莫玩,顺道来的。

花二姐只是笑笑,并没说话。倒是海波格外兴奋起来,看到志平手里的《读者》,一把夺过来,哈哈笑道:“我最喜欢《读者》了,让我先看看。”马海波这么一闹,让原来还有些紧张的志平放松下来,志平坐下来,问她上次拿的那本还没还他。

海波立马说:“在我这里啊,你放心,一起还。”

花二姐微笑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她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海波就和志平如此熟络了,如果他俩好上了,那对她们销售科又会少了一份力量。

花二姐见海波抢的杂志是《读者》,便对她说:“你如果要看,去销售办公室吧,我们定了全年的。”

海波指着志平说:“这不是他的,肯定是从业务员那里拿来的。”

志平微笑不语,二姐赞了一句:“海波真是了解张会计。”

这句话像是一杯烈酒,两人都像是喝醉了似的,红着脸不说话。

志平也觉得海波兴奋的像个孩子,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安静和宠辱不惊的淡定。

在一旁低头收拾衣服的杨梅,一边干活一边侧耳听她们说话,最后那句“海波真是了解张会计”让她手抖了一下,几乎叠不成衣服了。

略略尴尬的氛围,花二姐像是明白一切了,笑笑起身,拉着新来的业务员走了。屋里只剩下海波,杨梅和志平时,杨梅开口问志平:“你还不走吗?我们可是要睡觉了。”

这句话说的那么自然,没有逐客的意思,更没有调侃的戏谑。杨梅觉得自己难得跟志平说上一句话,她只要能坦然地跟志平说一句完整的话,也会让她持续开心好几天呢!

志平谢谢杨梅的提醒,转身走了。他觉得跟海波无需再客气地道别,可以怠慢。只有跟杨梅才客客气气的保持距离。

然而,杨梅却认为那是她跟志平正经肃然的好感,而这种好感是志平丝毫不知的。杨梅对志平的感情犹如山坳里的一朵野花,春风来时花开,暴雨打过花落,只有大地白云看见,没人注意到一朵野花的欣喜悲伤。

花艳红在回去的路上一直不解马海波和张志平,怎么会好上了呢?

她深知,志平是刚来的会计,财务向来是左洪福的地盘。志平也就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当初高厂长决定在财务科安插一个新人,也是对严、葛两会计的不信任,要起到监督作用的。如果志平被他们拉过去,也就失去财务的监督意义了。

只是马海波和宋振江的事造成的风波是志平没法知道的。一个错过现场的旁观者,听的再清楚也只是讲述者口里的故事。

当时宋振江老婆过来大闹基建科的那天下午,高厂长皱着眉头,显露出来的表情就是不屑和厌恶。

花艳红想到这里,不禁同情起志平来,然后她转念一想,起了个心思,要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张会计,至少不能让老左他们的意愿如此轻易得逞。

那天志平参加完销售会议后,走到高厂长面前,把派遣证拿出来,让厂长签字。高厂长看了一下,问要不要给左厂长先签。志平说没事,只是送给“乡企局”去存档。哪个负责人签字都有效。高厂长才拿起笔来哗哗哗签下“同意接收!高深”几个飘逸的大字。志平也顺便请了明天的假去市区办事。

志平再来到巢州市乡镇企业局的大门口时,感觉“乡企局”不过是个三层楼的普通建筑。没有了第一次来时,那种既激动又神圣的感觉。那时他一直在“再等等看”的无尽煎熬里,期盼着能分到一个心仪的单位。而现在,只不过是送一份派遣证来归档而已,丝毫不觉得“乡企局”有什么神秘和重要的了。

志平还是去了二楼那间办公室。当他把派遣证交上去后,在一张表格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才发现张志平的派遣意向单位“环湖建材厂”签署的日期是10月5号。老贾带着张会计来大庙镇莲花村时,已是10月中下旬了。他一开始只是怀疑日期有误,后来就看到那张表格上其他同学的名单,大都在10月10日之前都已派遣结束。志平疑惑不定的时候,那个胖胖的主任回过身来问志平放好了没有,志平立马回答:“好了好了。”

志平忽然又问主任道,“我们工作都是统一分配的吗?”主任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了,统一协调,统一分配啊。”志平慢慢退出办公室,满腹狐疑地想。那只有一种可能,老张会计把志平的派遣证先压了下来,半个月后才告诉了他分配到的单位是环湖建材。

如此想下去,他觉得老贾找的什么人呀?父母在听到吴镇有那个注塑厂后,又为什么那么着急呢?父亲找了二十年前认识的那个老贾,看来也是个不靠谱的。他猛然想起母亲好像说过找工作用掉5000块钱。难道就是为这工作送礼吗?志平心痛不已,感觉一点都不值。

他心事重重地来到环城公园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复盘分配这件事,正常年份8月底分配工作都该结束了,但今年江淮地区洪灾严重,很多工作延后,他们的毕业分配也陆陆续续到了10月份。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客观原因,但那时他在家等的焦急,去了吴镇家,当然也没有分配的准确结果,只是吴镇竟然还有个备选单位,正是这个让志平泄气的单位,却让父母鼓足干劲坐不住了。父亲穷尽一切手段,找了生意人老贾,老贾找了老张。父亲再一再二地在电话里的着急,让老贾又做了一次生意,他觉得老贾真是名副其实的富商大贾啊!

他也不再埋怨父亲了。父亲一辈子只在浮槎镇大庙乡辛辛苦苦种地营生,很少有机会出门。父亲的所有作为,都是离不开土地的老农民所特有的朴实和可怜,也是他自己的认知和判断。

他们那一届毕业生,该毕业的还是毕业了,该分配的也分配了,父亲倾其所有做的那些人托人找关系的事,不过是双手捧鼓让别人去打了,心酸而无奈。

志平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这事就永远埋在心里吧,如果说出来,只会让省吃俭用的母亲和急脾气的父亲又要相互埋怨,把夏天焦头烂额的日子再来一遍。

志平想到有些事,如果能一辈子骗着不醒来,何尝不是一种虔诚的幸福呢?

志平办完派遣证归档事情后,默默地坐上中巴车回到湖滨镇。当他远远地看到环湖的厂房时,心情便瞬间好起来了。

想到这里有可爱的姑娘,和那悄悄的爱情,那他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晚饭后,志平知道马海波回家去了,便一个人慢慢的往二楼财务室晃去,刚到楼上,花二姐叫住他,让他帮忙把销售科新买的装饰字画挂起来,是“业精于勤荒于戏”,是用来勉励业务员的,但不会勉励二姐,因为那个繁体字“戏”二姐不认识。

志平帮花二姐布置好字画后,二姐倒了一杯茶让志平坐下。二姐今晚妆容精致,还是那笑意弯弯的眉毛,口红把嘴唇画小了一圈,看来二姐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把嘴巴画大一点,吓唬没酒量的人。

二姐坐在旁边喝茶,轻声地问志平是不是喜欢上了海波,志平咧嘴一笑,没说话,嗯了一声,却不敢直视二姐的眼睛,只望向门外。

二姐看出志平的不自在,便善解人意地说,都是年轻人嘛,相互好感很正常,不过你可要慢慢来,了解清楚才好谈感情的,否则自己一腔热情到后来感觉不值。再说高厂长也不太鼓励年轻人把谈情说爱放在第一位,多学业务技能,以后的路还长呢。不是有人说过吗?地上本来都是荒草,荒草踩平了就是路。

志平被这句改版鲁迅的话,弄得一点也不紧张了。

他感觉花二姐说的中肯也滑稽,二姐见志平微笑不语,又继续提醒志平有些事可以问问缪大姐,海波是个有过事情的人,缪大姐娘家村庄跟海波家村庄相隔不远呢,可以多问问。然后二姐就戛然而止,像是小时候看露天电影,突然停了电,志平很想知道马海波有过什么事,但二姐只字不提。

什么事情呢?虽然早已听过缪大姐提起过马海波,但都是轻描淡写,他倒是想等到合适的机会,仔细问问缪大姐。他隐隐觉得他的感情会出问题,他并没有清楚地了解一个人,就着急地谈起恋爱了。

这两天志平总是心事重重,他在财务科坐下来,却无心看书。脑子被二姐的那句话挤满了,仿佛脑容量大小跟看过多少本书无关,倒是跟话重不重要有关。

志平想到今天中午湖滨学校过来两个人,说是他们学校有个九岁小男孩得了白血病,看病投入巨大,希望环湖团委能倡议大家捐款。

志平的文采得到过高厂长认可,他很快就写好倡议书。结尾的反问式感叹句,让志平自负地想,每一个看过这份倡议书的人,都不好意思再反问了,直接捐款就是。

写好倡议书,志平便去办公室盖章,志平看到缪大姐整理完一天的工作了,坐在沙发上翻报纸。

志平心头一直想着花二姐的那句话,这天晚上办公室没有旁人,只缪大姐一人在记账,便又忍不住问缪大姐:“马海波村跟你娘家很近吗?她有过什么事情吗?”

志平忽然问到马海波身上,缪大姐有点猝不及防,说话也模棱两可起来,仿佛脚下是开裂的冰面,一不小心就会落水。

“呀,小波呀,是没什么事情吧?”缪大姐语气变得不确定,她又告诉志平道,马海波父亲马国兴刚来厂里那会儿,因为喜欢热闹,经常有采购部的,基建部的,驾驶班的人一起来家吃喝打牌,关系很好,他们经常在一起打牌玩。谁都没想到,后来基建科宋振江跟马海波处的关系更好,但也不能算是谈恋爱,因为宋振江是有老婆的人嘛,他比马海波大十多岁呢。只是别人经常看到宋振江给马海波买衣服鞋子,还有人看到俩人一起晨跑。后来宋振江老婆就过来找马海波骂架,说要撕马海波这不要脸的,被门卫撵出去,反正弄的大家都知道了。

后来马海波还是正常上班,“骂架风波”也就慢慢平息了,只是喜欢听故事的人总是神神秘秘的嚼舌根咬耳朵,他们更相信有故事,反正我不相信。缪大姐仿佛说出的话没有说服力,还加上自己为证。

至此,缪大姐总算把马海波的前尘往事说清楚了。志平愣了好几分钟,起初只皱着眉头静静地听,听到最后惊讶地张大嘴巴。仿佛那些话是牙医的工具,撬开嘴巴就合不上了。

当志平听到宋振江时,眼前就浮现那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梳一个纹丝不乱的头型,干净的条纹衬衣,衣领永远是熨烫的挺拔。他说话慢条斯理,但能恰到好处地把握现场气氛,有时会幽默到你不知不觉,等缓过神来,想明白了,你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却盯着你不动声色地端着。然后拿出一根烟来,一下一下的在烟盒上敲烟。

然而现在,志平想到宋振江竟然跟马海波有过绯闻。他瞬间就感觉是不可能的荒诞和厌恶。但仔细回忆马海波的种种表现,马海波真的对宋振江很用心呢。

她有时候在晚上帮出差回来的宋振江洗衣服,原先志平觉得正常,但现在一想,那些秋水无痕的事情却无端的不正常了。

志平也就认为马海波的自轻自贱了!

志平心疼不已,又对人称“湖滨小宋江”的宋振江心生厌烦,甚至带着痛恨的敌意诅咒他出差时遇车祸撞死,便想着他昨天去了青岛,现在大概死在海里了吧?

志平不记得那晚是怎么失魂落魄的离开办公室的,他回到房间,长吁短叹,又打开记事本里一张马海波照片。

那是一张证件大头照,海波正襟危坐,微微偏着的头,定定地看着镜头,胖胖的圆脸上一丝隐隐的笑意。志平觉得那一丝笑意有些倔犟的放荡,或者是一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无所谓。

那双坚定的眼神,是一种不听劝的固执。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志平心碎。志平甚至想到,原来她爱上自己,只是一种无欲无爱的凑合吧?她内心早已鸠占鹊巢。即使志平不相信,但所有的细节也让志平觉得马海波像一颗危险的炸弹,便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虽然天还不冷,但心里发寒。

志平周末再去四合院小莫那里,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小莫床上,听着业务员们说话。大家对志平写的倡议书捐款一事没意见。莫建平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不再为黄潇的事情苦恼了。

他开玩笑地说:“我捐200块,然后我自己写一份倡议书,可怜我这个没老婆的外地人,大家都来奉献爱心吧。我看你们哪个好意思不捐个200给我,每人捐200,我的压力就解决了。”

说的高凡抚掌大笑道:“要么我们每月轮流来一次,小莫先来,我接着上。”

平静的业务员宿舍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笑声从屋里窜出来,像个孩子似的,满院里疯跑撒欢,年轻人的快乐也只有年轻人懂得吧?

没一会,志平见到马海波笑意盈盈地拿着本杂志走进来,一进门,眼光便停在志平身上,像是好多天没见似的,暖意融融。她轻声对志平说:“昨天看完了,还给你吧。”

志平克制住自己情感的波动,他忽然心生一种厌恶,本该伸出去接杂志的手,却紧紧的缩回在口袋里,只用毫无感情的话说:“不是我的,给他们吧。”

马海波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继而疑惑起来,她不明白志平怎么突然冷冰冰的口气了,只“哦”了一声,便丢下杂志,转身走了。

小莫看到马海波进来又出去,感觉不只是还一本杂志那么简单。待看清楚是那本《读者》时,又开玩笑地对志平说:“拿我们的杂志到处做好人吗?做好人也要带我一起啊!”志平轻松地望着小莫说下次会带上他的,打虎还得亲兄弟嘛。小莫说,母老虎哦。志平哈哈一笑,完全放开了。

志平不确定业务员们有没有发觉马海波的神情。进一步想到,现在没事就呆在这里,别让这些业务员乱想,一个个都是人精呢。志平微笑地坐在小莫床上,听业务员们神侃这一周的行程。

大兵是负责皖北地区的,他说到老徐又为区域划分闹矛盾了。开销售会议时,大家都在二哥面前保证过,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多开发新客户。可是老徐隔三差五地来阜阳酒厂的下属单位。还狡辩说他也不知道,那他误打误撞也太准了吧?

志平觉得业务员都有一张调侃的嘴巴,便饶有兴趣听他们怎么评论那个矮胖的老头。

高凡正在低头整理票据,仿佛偶然想起来的事。他大声说:“嗨,还真别说,老徐的能力就是不一般。上次他带的徒弟跟我说,老徐经常这样告诉他,能邀请客户来厂里参观就是成功的敲门砖。客户来了看看厂里规模,中午吃顿饭,唱个歌就有门了。说到老徐力邀客户的方式是连拖带拽。”

高凡放下票据,模仿老徐的尖嗓子道:“哎,赵科长啊,我都请你好几趟了,你就不能来我们厂里看看吗?顺便吃顿饭啊,哪里是我们的饭有毒啊!”

高凡说后来搞得对方很烦,都投诉到销售办公室了,说老头销售瓦片涉嫌绑架。高凡说得声情并茂,惟妙惟肖,让志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业务员们那一周的劳累困顿,也只有在此时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才消失殆尽吧?

那寒月星空下的小院里,有着温暖灯光的业务员宿舍,永远是年轻人有事无事都爱钻进来的地方。

只是今晚的笑声并不能带走黑暗里马海波的忧伤难过。志平从小院出来时已是十点多了,冬天的夜晚,四下安静极了。他一个人快步往办公室楼那边走去,远远地看到路灯下,一个人影向他走来,他看见是马海波,便默无声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并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么夜深人静的时候,马海波一个人在路灯下就等他出来吗?

终于,马海波开口问他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话了?”

志平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仿佛是万般痛苦地承认一个丑陋的现实,他不想看马海波的脸,

“哦………”海波幽怨地叹了一声,将那本《第一次亲密接触》和一颗雨花石还给志平,就转身走了。

剩下志平呆呆地立在灰蒙蒙的路灯下,他觉得刚才的一幕像是梦境般不真实,但那本书和心型的雨花石却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

志平的心里很沉重。本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放下的,不再对马海波有任何念想。然而此时,他心里并不平静。

今晚的一幕让他觉得认识马海波是个错误,喜欢上马海波更是将这错误延续下去了。

大厂里的新旧两派依然在明争暗斗,那些莫名的怨恨在悄无声息地自燃。

提成是对销售员一年里辛苦付出的认同和褒奖,但销售区域的划分和提成计算方法,则是销售例会上一直争吵的话题,也是无法平衡的两派利益冲突的难题。

左厂长他们以规则不变,人心稳定为诉求,团结着一帮人固守高台。

高厂长则强调打破既得利益,激发年轻人斗志,进而引领一帮年轻的大学生们冲锋陷阵。而所有冲突,在厂里改制之前,一直勾心斗角,从未停止下来过。

国家电网开发区的工地已经开工,财务收支数量增加了几倍,月底的核算归类,汇总报表也格外繁忙,志平很少想到马海波,有时偶尔在食堂碰见马海波,两人也是格外平静,该交的饭票一分不少,该给的菜绝不克扣。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同夕阳下的水面温和安静,也犹如春水流过山涧,春水自有多情,山涧也深藏过往。春水流过便流过了,那磕磕绊绊的过往,有谁知道呢?

有时候自己放不下的情结,在别人眼里终归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志平安静下来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吴镇,上次去巢州本来计划看一下吴镇的,但知道了分配的真相后,犹如吃了个苍蝇,想见老同学的心情一点也没了,下次再去市里专门找找他,听说他早已在亚父山脚下那个注塑厂里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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