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进攻,都是以自己的身体做武器,进行毫无花哨的撞击,在黑衣男子看来,这番看似疯狂的冲撞,跟自杀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见过不要命的,但没见过这样送死的。
顾简双眸深处毫无惧怕之意,流露出的尽是坚毅和倔强,似乎这般举动......是他故意为之。
又是一记回旋踢,顾简只好将右臂架起奋力抵挡,旋即只觉一阵剧痛自脑海袭来,并伴有“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声,他很清楚,黑衣男子这一脚,怕是直接将自己的右臂踹断了。
顾简咬着牙倔强的站起,不依不饶地再次冲来,黑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厌恶了这般老鼠撩猫的游戏,那手中的弯刀再次紧握,准备用它结束这场闹剧。
“小子,结束了!”
瘦削的黑衣男子将弯刀横置于身前,然后暴冲杀向顾简,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待两人再次接近时,弯刀将会悄无声息地划过顾简的脖颈。
霎那,两人再次接近,黑衣男子手中弯刀出手,直奔顾简脖颈。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支利箭自顾简的左手衣袖中射出,它的速度很快,如奔月之雷霆,直抵黑衣男子的咽喉处。
利箭在黑衣男子的瞳孔处无限放大,此时此刻,他终于嗅到危险的味道,只见他撤回弯刀准备挡住这支利箭,然而顾简的左手却在这关键的时刻,死死扣住了后者持刀的手腕。
咻!
利箭穿喉而过,黑衣男子的身体猛然一颤,动作已全然凝固,他惊惧地挣脱少年手掌的束缚,迅速捂住喉咙,却发现鲜血如同喷泉般不断涌出,怎么堵也堵不住......
伴随着利箭穿喉而过,他的生机也随着鲜血的涌出缓缓消逝。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想笑......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顾简一把将黑衣男子手中的弯刀夺下,然后眼睛不眨地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顿时鲜血疯狂涌动。顾简将身体靠近男子,在他耳边透支着体力一字一顿轻声说道:“兄弟,结束了,前往地狱的路上......走好!”
闻声,那黑衣男子瞳孔涣散,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最终瘦削的身躯摇晃了几下,扑塌在尘埃中......
直到失去所有的生机,黑衣男子的眼睛也没有闭上,或许他正为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悔吧,又或许临死前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这支利箭是如何出现的,那涣散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些不甘,又有些苦涩......
顾简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口腔中尽是鲜血的味道,他将弯刀从黑衣男子的腹部抽出,再次朝着前者的脖颈处划去,直到刀刃浸入脖颈一寸,他才将刀弃置罢休。
此刻的顾简,如同疯狂而又冷静的屠夫。
心狠手辣!
干净利落!
完成一系列的动作,确认黑衣男子再无生还的可能后,顾简这才抱住骨折的右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很幸运,因为他活下来了。
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即便是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顾简。顾简心里很清楚,这次能在虎口逃生,是最后那支利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或许,应该称之为“袖箭”。
这是顾简之前发明的秘密武器,他一直藏在左手的衣袖之中,是近身暗杀的重要工具,出其不意之下,能起到扭转战局的效果,比如刚才的那一战。
由于袖箭的射程很近,一开始顾简不确定能否一箭毙敌,因此他选择采用身体冲撞的方式拉近与敌人之间的距离,企图在近身当中寻找杀死敌人的机会。当然这种方式也让顾简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黑衣男子的第一脚便已经把他踹出了内伤,腹部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黑衣男子的第二脚更是将顾简的右臂踹骨折了,如果还有第三脚,他能否爬起来还是个未知数。然而敌人想要快速结束战斗,选择在近身战中一举杀掉顾简,这般想法刚好正中顾简下怀,因此才有了“袖箭反杀”的那一幕。
顾简是幸运的,关键时刻老天并没有跟他开玩笑。
鲜血还是从顾简的嘴角处流了出来,他抿了抿嘴,擦掉嘴角的血迹,注视着眼前这具尚带有温度的尸体。
“兄弟,你知道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你却是我在这个世界杀过的第一个人,或许不会是最后一个。”顾简无力地垂着头,喃喃自语。
说罢,他叹了口气,继续轻声道:“真的,我不想杀人的,可是......我想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
“或许在你的眼中,我只是蝼蚁,渺小如萤火,但你别忘了......”
“蝼蚁亦会偷生啊!”
......
顾简外面的战斗刚结束不久,项兴阴沉着脸从屋内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他看到大口喘着粗气的顾简和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时,阴沉的脸色突然凝固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震惊。
“这......”此刻项兴苍老脸庞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滑稽,他看着顾简,声音略带沙哑:“这...这是你干的?”
顾简点点头,苦笑地摊了摊手,说道:“侥幸罢了,差点就栽了......”
项兴赶紧上前查看黑衣男子的身体,他发现前者的喉咙、腹部、脖颈三处有明显的致命伤,其中腹部和脖颈处是明显的刀伤,至于喉咙处正插着一支短小的箭矢,血液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淌。
“嘶!”
看着黑衣人这般凄惨的模样,项兴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中霎那间涌上了难以置信之色。
“你这小子,好狠的手段!”项兴叹了口气,语气中并没有责怪之意。
顾简抱着受伤的右臂,咧嘴说道:“第一次杀人,控制不好轻重,喉咙那处伤势是一击毙命,其余那两个部位的伤势,是后来补上的,我怕他死不透,临死反扑。”
闻声,项兴嘴角微微一抽,心道幸亏这人只有一条命,如果再多上几条,照顾简这种理论,怕是被剁成肉酱都不为过吧?
“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项兴好奇地问道。
对于自己的师父,顾简没有丝毫的保留,他摊开左臂,亮出衣袖中的“袖箭”,轻声说道:“我能杀掉那黑衣死士,完全是这玩意的功劳,近身状态下,它可以当做暗器使用。”
项兴点点头,他心灵通透,通过顾简的三言两语,脑海中便能浮现出两人对战的场面,而且从两人的伤势上也能看得出这场战斗是多么的惨烈。
“不错的暗器,用来做底牌很合适。”项兴说道。
“奇淫技巧而已,若不是敌人大意,被杀的可能就是我。”
项兴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侥幸,任何的成败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暗器也好,运气也罢,它们都是实力的一种。小顾,你要记住,成王败寇是世间发展的规律,有些时候,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因为失败的背后,或许就是死亡。”
“师父,徒儿记住了。”顾简点头应道。
项兴轻吐一口浊气,将这沉重的话题岔开:“你的伤势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
“没事,这点伤还死不了。”顾简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这右臂怕是骨折了,还有肋骨这里伤的不轻,最起码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项兴皱了皱眉,立刻上前查看后者的伤势,他的脸色并不好,半晌后轻声叹道:“你太冲动了,这次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不冲动不行啊,等那些黑衣人的援兵到了,我们师徒俩怕是一个都逃不了。”顾简耸了耸肩,说道。
顿了顿,顾简看向老者的脸庞,忍不住地问道:“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非要杀你?”
项兴沉吟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时机到了,师父自然会跟你说的。”
见项兴没有任何透露的打算,顾简也不再追问,不过今夜项兴的举动,的确是颠覆了他的认知,而且是颠得稀碎的那种。
在顾简的印象里,项兴总是一副和蔼祥和的模样,完全是岁月沧桑下的普通老者,村中那片阡陌纵横的农田,是他安居立业的根基,在他的眼中,任何世间的繁华都比不上自家的农田,甚至平日里项兴在田地里待的时间都比家中的时间长。
顾简不得不佩服项兴的演技,即便是后世的“奥斯卡金奖”得主,怕是也比不上眼前的老者,甚至顾简都怀疑项兴是不是被自己的演技催眠了,或者是自动删除了许多年前的记忆,从此隐居山林,过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幸福生活。
确实,演技很走心,但是,现实挺残酷。
......
顾简和项兴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七年前,那一年,顾简六岁。
六岁的孩童父母双亡,从小寄养在邻居家中,虽然日子过得贫苦,但至少也不会饿死。正巧那个时候,项兴被仇家追杀,一路奔逃,在逃亡的路上,饥寒交迫,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像极了流亡的乞丐。
最终项兴逃到了东篱村,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顾简。
东篱村的农户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地人表现的很排斥,刚好加上那几年闹蝗灾,粮食精贵的要命,谁都不肯将家中仅剩的余粮拿出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除了顾简。
直到现在,项兴犹能记得那张稚嫩的脸庞,那双清澈的双眸,那句在绝望中给人带来希望的话语。
“爷爷,要活下去。”
这句话是六岁的顾简说的,它仿佛一盏明灯,给身处黑暗的人带来希望。
最终,项兴活了下来,从此也成为了顾简的师父,教他读书习字,教他为人处世。顾家的土地荒废多年,自从项兴落户东篱村后,一直由他亲自打理,并亲自抚养顾简长大成人。
不知何时,顾简早已将他认作自己的亲爷爷,并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亲自为其养老送终。
直到今夜,情势所迫之下,项兴显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真本事,那隐藏多年的秘密也终于随着高明精湛的身手逐渐暴露出来。
顾简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老人了,无数问题就在此时涌上了心头。
他是谁?
他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