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下去,烛火不知从何处亮起的第一盏。
灯光下,是认真书写练字的王安奇。
“就算是等人,也不能懈怠。毕竟,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啧。”王安奇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稳稳当当。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晃动间,书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王安奇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笔。
书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大人倒是十分体恤下人,这书房重地,居然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没有。”老者声音低沉。
“有没有可能我在等人。”王安奇笑着将笔放置一旁。
老者动作一滞:“你早知我要来?”
“我只知道有人来,所以,那么你是?”
王安奇对于有人要来这件事早就十拿九稳了,不过尚且不清楚来者是谁。
这王许是永安侯手下办事人之一,此刻听了王安奇的话心中深觉此人并不简单。
便如实道:“我乃是永安侯家的管家之一。奴才姓王。”
“倒是巧了,我也姓王。”王安奇笑道。
“老奴怎么敢与状元郎讨这个巧,更何况您年纪轻轻便已是从三品了。”王许也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王安奇伸手将点心往王许的方向推去。
“不知王管家今日前来有何事呢?”
烛火下,王许看着面前依旧泰然自若的年轻人。
试探道:“状元郎既然知道今天有人要来,难道猜不到来者心意吗?”
“人心太凉,我怎敢碰?”王安奇笑道,并坐了下来,捣了捣一旁的炭炉。
“哈哈哈哈哈哈,状元郎倒是当真有趣。那我便直言了。”王许一边说话,一边看着王安奇的动作表情。
王安奇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
王许并不多加客气,毕竟他的身后,是永安侯,此刻代表的,也是永安侯的脸面。
“我家侯爷想知道,今天朝堂上关于雪灾的事情,大人您到底意欲何为?”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些威慑。
王安奇心中感慨,不愧是跟着永安侯这么久的人。
“朝堂上?雪灾?自然是为了陛下。”王安奇笑意中带着疑惑,“难道还不明显吗?若是侯爷再将消息压下去,陛下怕是来日在史书上,便不好看了。”
“只是为了陛下?”王许身体微微前倾,想从王安奇的脸上看出异样。
“为了陛下,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王安奇抬眸,眼中收起了笑意,充满了打量。
王许心惊,那一眼,自己感觉要被看穿了,他强行镇定。
“为了陛下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我家侯爷今天被陛下误会了,有些伤神罢了。”王许道。
“哦?侯爷伤神,源自于何呀?”王安奇此刻倒是明知故问了起来。
“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大人您呀。”王许眼中带着一丝威胁和狠意。
“啧,那侯爷又是什么意思呢?”王安奇皱眉。
王许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若是大人肯与侯爷一起,为陛下分忧,那自然,以后会更默契些,也不至于谁绊了谁,您说呢?”
“那我若是不肯呢?”王安奇眼中又是笑意,这次却轮到他不达眼底。
“您猜猜为何今日,奴才我敢自报家门?”王许道。
“自然是,若我不从,便让我染个风寒,死一死咯。”王安奇向后一靠,说的直截了当。
随后又换上一副委屈的语气:“你看看,我都说了,人心太凉,我不敢碰呀。我给你准备了茶果,侯爷却给我准备棺椁。”
“所以大人选什么?”王许不欲与其废话。
“那我自然是要当个纯臣了。”王安奇语气坦荡,
王许眼中杀意瞬现。
“但是,谁说世上没有两全之法了?不妨听我一言?”王安奇的笑中此刻带着算计……
又一刻钟,王许对王安奇一拜,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大人良计,此番解了我家侯爷燃眉之急。请原谅奴才刚刚的冒犯之处。”王许行礼行的恭敬。
王安奇笑着将其扶起:“可以理解,但是,我真的只是想做一个纯臣,也希望大家都和睦。若是下次侯爷还有什么问题,安奇也很愿意为侯爷解惑。”
王许又是一拜。
王安奇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挑了挑眉,走回了屋子里,又捣了捣炭,刚刚一开门,这屋子都不够暖和了。
待弄完炭火,又将桌子上没人动过的一盘果子撤了下来,换上了另一盘。
“一盘果子,自然不能招待两拨人喽。可惜了,两边居然没有撞上。”王安奇自顾自道。
而他也不着急,只是又扭头将炉子里的火拨弄的旺旺的,房间温暖如春。
弄完炉子的王安奇,又练起了字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王安奇的字都练了好几张了。
书房门又一次被人叩响。
“请进。”王安奇笑道,他还以为要等到明天晚上呢,谁知道这两家都这么着急。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之人推门而入。
待到烛火下,王安奇才看清楚来人。
王安奇将笔放下便是一礼:“不知礼部尚书亲自漏夜前来,所为何事呀?”
齐恒看着面前之人:“我以为学士大人此刻已经凉透了呢。”
王安奇哈哈笑出了声:“哈哈哈,倒是托您的福,还温着。”
“我知道,你刚刚见了什么人。”齐恒说的直截了当,他看着王许从这书房中离开,而王许是谁的人,他可不要太清楚了。
“哦,那看来,郑家还是不如您。”王安奇点评道,“这郑家呀,态度也一般,只让一个管家来,比不得您,亲自来了。”
齐恒倒是听笑了:“学士大人就这么说你的新主子?”
“新主子,尚书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可是纯臣,绝对纯粹的臣子,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子。”王安奇语气中带着一些抗议。
“哦?你如今还活着,难道,那不是你的新主子?”
齐恒倒是觉得十分好笑,王安奇若是没有选郑家,他现在还能活着,除非,那王许上年纪了,脑子有病。
“哦,我还活着,是因为,我说服了王管家,他也觉得,我当个纯臣很好。”王安齐坦荡道,“我猜你们来的原因都一样,来的目的,也都一样。想必,想听的东西也都一样。”
王安奇坦荡的眼神倒是让齐恒十分感兴趣,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和郑家来的目的都一样,都想将面前之人收入麾下。
若不是怕郑家抢先,他也不会连夜就来了。
“那不知道学士大人能不能也说服说服我,让你还活着?”
齐恒如今知道郑家来过,而他还来,最主要的目的就已经是灭口了,选了郑家的人,又是这般能揣测圣意的人,万万留不得。
“当然可以。但我还是要多说一句,这人心呐,果然是太凉了。怎么都要杀我呢。”王安奇道,又将果子往齐恒处推了推。
“一盘招待了一个奴才的果子,再招待我,只怕不好吧。”齐恒眼中带着不满。
“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是准备了两盘?”王安奇笑着从屉子里拿出来刚刚招待王许的那一盘。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我考不上状元郎呢,你当真是个妙人。”齐恒笑道,他几乎已经预料到,只怕今夜他也不会动手杀了面前之人了。
“那大人可愿意听我一言。”王安奇笑道,
“请讲。”齐恒左手微抬,示意他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