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以安原本精心擘画,意图等待曹识顺利拿到名册与账册时,再以雷厉风行之势对各方势力展开行动。
只有这般,方能在悄无声息间掌控全局,在猎物毫无察觉之际给予致命一击,将各方势力一举剿灭,且不会因过早暴露而陷入被动之境,使计划功败垂成。
然而,辛允那明亮而充满期待的眼眸,蕴含的热望与信任,让应以安动摇了,也知辛允对自己寄予了深切厚望,若此时为求稳妥而按兵不动,虽于大局有利,却定会让辛允的一腔热忱化为乌有,那失望恐怕会如阴霾般笼罩其心间。
思忖之下,应以安在心底幽幽长叹,‘罢了。’
哪怕此举会令局势变得波谲云诡,可既不忍伤了辛允,便唯有将计划提前。
应以安双眸中满是关怀与疼惜,“如此熬煎,恐身体有损……”
“承蒙陛下眷顾,可陛下亦是彻夜未眠,快去好生歇息,我先行告退了。”
她羞怯不已,便欲转身离去,只得稍稍使了些力气,终让那衣袖从应以安的指间滑脱。
那门扉缓缓地在眼前闭合,仅余下窄窄的一道缝隙,两人的目光在狭小空间里相互交错,一时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目光中流淌,却终究在这无声凝视里默言。
午时。
辛允携着马肃所予的钱袋子,出了善养堂,融入熙熙攘攘的街市。
长街两侧,货品星罗棋布,珠翠闪耀,绫罗飘舞,诸般精巧玩物与实用之物交相辉映,本应夺人眼目,令人驻足流连。
然辛允心中似被一团迷雾笼罩,神思恍惚,对这一切繁华盛景视若无睹,不知不觉间,已至那众人皆晓的销魂楼前。
楼前。
那老鸨恰似一只盛装的彩蝶,身披绚丽夺目的华丽锦缎,面上妆容厚重浓艳,香风阵阵。
见辛允渐近,她那本就堆满笑容的脸愈发灿烂,扭动着那柔软腰肢,娇声媚气道:“哟~这位客官瞧着真是眼生得紧,想必是第一次来咱这销魂楼哟。”
辛允伸手入怀,须臾,指尖夹出一块金条,轻轻一掂,随即开口,“把你这儿最好的姑娘叫来陪我。”
老鸨的目光瞬间被那金条牢牢锁住,她急不可耐地伸手接过金条,那金条入手,方觉心安,脸上笑意更盛,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谄媚:“那不知这位客官,是想吃荤的,还是素的?”
辛允面露疑惑:“嗯?”
老鸨见状,忙以手轻拍自己的额头,佯作懊恼之态:“瞧我这脑子,竟忘了客官是第一次来玩,自是有诸多不懂,这素的呀,皆是才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可伴君吟诗弄月,尽享文雅之趣。这荤的嘛……”
正说得眉飞色舞时,她突然凑近辛允,拉起辛允的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若客官钟情于雏儿,那可巧了,我这儿恰新来了个娇俏可人儿,只是这雏儿向来是众人争抢的香饽饽,供不应求,所以价格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言语间的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无非是要告知辛允,此等尤物,价必高昂。
辛允眉梢轻挑,“多少两?”
那老鸨闻得此问,脸上笑意盈盈,“价钱嘛,眼下还未曾确定,客官您不如先进去瞧瞧,说不准那里面呐,此刻已是竞价正酣了。”
言罢,眼神闪烁,目光在辛允身上来回打量,似在估量其财力。
辛允往内里而去,老鸨待她身影渐入,方将目光收回,瞅见手中金条,置于齿间轻咬,验明正身后,才心满意足地将其藏入袖中。
继而,又堆起满脸笑容,扭动着腰肢,继续在这门前招揽过往客人,口中吆喝之声此起彼伏,直欲将这世间之人皆引入其中。
于这风月场中,所谓销魂,不过是财帛堆砌的幻梦,没有黄白之物,何来纸醉金迷、温柔缱绻?
那金砖金条,是开启这销魂的密匙,有了它,方能在这脂粉阵里沉醉,于软玉温香中尽享欢愉,否则,一切皆为空谈,只剩门外的清冷与寂寥,看着他人在金辉笼罩下销魂蚀骨。
销魂楼内,格局独特,共分作两厅。
其一为莲厅,踏入其间,仿若踏入了一方文雅天地,厅中常闻悠悠琴音,悦耳清心;时有对弈之声传来,落子清脆;墙上挂着的书画名作,更是增添了几分高雅韵味。
其二为花厅,又是另一番别样景象。
花厅中,翩翩起舞,那舞姿或婀娜多姿,或风情万种,叫人看得目不暇接,个个红光满面,酒兴正浓,身旁佳人亲昵低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与脂粉香,杯盏交错间,尽显尘世的欲望与放纵,似是置身于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的温柔乡、酒醉肉池。
辛允原本的脚步是朝着莲厅迈去的,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莲厅之际,花厅那边突然传来的敲锣声,那敲锣声带着一种别样的喧嚣与热闹,引得她好奇心顿起。
想起了那老鸨说过的‘竞价’。
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按捺不住,向着花厅的方向走。
花厅。
花台上,一红衣女子于台上翩翩起舞,似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红莲,纤腰款摆,如弱柳扶风,轻盈之态尽显无遗,长袖善舞间,尽是楚楚怜意。
小厮敲锣叫嚷,声浪一波接着一波:“这位!是新来的花容姑娘,恰似天仙下凡,求欢逐乐的客官们,速来品鉴,起价五百两!”
观者无不被其舞姿吸引。
辛允摸向钱袋,入手的触感让她的心猛地一沉,袋中仅有五百两,这点儿钱,如何能从这虎狼之穴中救下那女孩?
她紧咬下唇,目光在台上女子与周围人群间游移,硬抢自是不行,且不说这周围有多少护院打手,可若不救,那女子的命运便如飘零之叶,只能在这泥沼中沉沦。
“我出五千两!”
一声高喊自二楼雅座传来。
只见那雅座中,一位公子哥懒散地倚着锦榻,身着华丽锦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满身贵气四溢。
此等豪举,仿若一道霹雳,瞬间让原本蠢蠢欲动、欲要喊价之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再出一言。
辛允本就为囊中羞涩而愁眉不展,此刻见这公子哥如此阔绰,心中更是忧苦万分。
五千两,于她而言遥不可及,而此般情形,莫说营救,便是想要再争上一争,亦是毫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