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宴正兴时。
皇帝突然看向秦衡岳道:“秦渊文韬武略,少年英才,朕甚喜之,朕与秦卿做亲家如何?”
几个听清的朝臣全部艳羡地看向秦衡岳,皇帝属意秦渊尚和静公主这是去年便露出了端倪,只是和静公主年纪尚小,皇帝舍不得公主才硬生生拖了一年。
如今公主已经十五岁,想来陛下下定主意要将婚事定下。
秦衡岳笑容僵硬,欲言又止,坐立不安,仿佛皇帝给他出了个巨大的难题。
见他踌躇,皇帝脸上的笑意退了个干净,四周的欢声笑语渐渐息了下去。
皇帝和徐贵妃的脸上阴云密布,连一旁原本羞赧垂首的和静公主都面带怒气地抬起了头。
“秦卿是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不成?”杨皇后笑着打圆场。
秦衡岳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手执酒杯低头不语的秦渊,起身冲皇帝行礼:“回陛下,能与陛下结亲乃是秦家万福,非臣不知好歹,只是.....”
皇帝神色不悦,“只是什么?”
秦衡岳垂下头,恭敬道:“算命之说,说...小儿克妻。”
满殿哗然,大启开国两百余年,未曾听说过哪家父亲说自己儿子克妻的,便是真的克妻也是各种隐瞒不认,生怕儿子娶不到妻子。
“噢?”皇帝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不信。
秦衡岳似乎也不怕丢面子了,硬声道:“回陛下,千真万确,已看过三位大名鼎鼎的相师,皆是如此说法。”
这下殿堂之下开始小声议论了,怪不得秦渊如此相貌和出身到现在不曾婚配,毕竟从他十五岁开始秦家的门槛都要被官媒踩矮三分了。
御都城的贵女就这么些,不够美的他看不上,不够聪慧的他不乐意,不够知书达理的他不喜欢,若不是他后来文能考进士武能安番邦,御都城媒婆的吐沫星子都能把秦家淹了。
“切!秦大人,难道神武侯这辈子都不娶妻只纳妾了?”一旁郑家的一位大人嗤笑一声,似乎秦衡岳无稽之谈。
“就是就是。”
秦渊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不知是对父亲的话不满还是对旁人的不满,起身对皇帝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栖霞公主在回宫之前在御都有相师之名,曾为徐家的小姐看过相。”
他声音洪亮清透,满殿的人都看向了沈枭垚。
徐贵妃对秦家推脱婚事的态度十分不满,冷声道:“怎么又扯到栖霞身上?神武侯是要当众让她给你看看相啊?”
“回陛下娘娘,公主之前便为臣看过相。”秦渊视线扫过沈枭垚。
“此事万宝轩的女掌柜知道,她携栖霞公主至云中楼,臣在云中楼与公主赌了一局,公主输了,为臣卜了一卦,说臣克妻。”
他话音落了,殿内又诡异的寂静了一瞬,然后议论声再次起来了,不过这次议论的是沈枭垚,其中连苏珏和雍王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枭垚。
皇帝眉头皱起,看向沈枭垚道:“栖霞,果真?”
秦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有结果是错的,可偏偏这样是最让人挑不出错的,因为有人可以作证,云中楼那么多人,一番追查都可以作证,况且前两日的流言蜚语恐怕早就在纨绔圈子里传遍了。
沈枭垚缓缓起身行礼:“回父皇,确有此事。”
这下皇帝也不好说什么了,徐贵妃有些生气道:“栖霞怎么会看相?还有秦渊,难道一辈子不娶?”
不等沈枭垚回答,秦渊道:“回娘娘,相师们说臣需要娶一位命硬的妻子,最好九死一生过,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得起臣的克妻之命。”
他说得头头是道,脸不红心不跳,原本与秦家有结亲意思的赵家夫人此时一脸劫后余生地看向女儿赵琼芳。
赵琼芳神色平静地看向沈枭垚,恐怕她是满殿除了当事人唯一知道缘由的人。
杨皇后看皇帝脸色不好递了台阶道:“竟是如此,陛下,性命攸关实乃大事,陛下又是慈父,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皇帝不说话,但是眼神看向了秦衡岳,秦衡岳马上执起酒杯道:“是臣未能及时将此事告知陛下,偏了陛下错爱,臣自罚三杯!”
他说着端起酒杯连饮三杯。
秦渊为人子,自然也跟着连喝了三杯。
一旁的弘王和其他几位宗亲郡王都笑着逗趣,算是将此事圆了过去。
眼看事情过去,苏珏却似无意一般道:“怎么结不得亲?皇姐不是九死一生的大福之人嘛?”
沈枭垚正在自己倒酒,不慎将酒水洒在了手上,她头也不抬,缓缓从袖中掏出帕子擦拭,似乎并没有听见太子说的什么。
可她心中却冷漠至极,她知道太子并不是多有脑子的人,但没想到太子蠢成这样。
皇帝有多么宠爱雍王恐怕只有皇上自己不知道,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给雍王的还不够,而她呢?她是太子的亲姐姐,皇帝恐怕宁愿秦家娶个宫女生的公主也不会将她嫁给秦渊。
果然,皇帝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地接受其他臣子的敬酒,使得太子这边的场面有些尴尬。
徐贵妃眼中讥讽一闪而过,举杯邀福山县主同饮。
倒是赵琼芳一直注视着这边,她在看神武侯和栖霞公主,神武侯只要抬头,最后一眼一定会似不经意一样扫过栖霞公主的方向。
和静因为刚才的事情对秦家不满,阴阳怪气地对沈枭垚道:“皇姐,你当真会看相吗?那你看看神武侯是不是一辈子鳏寡的命格!”
她得宠,即便说了这样的话,皇帝也是笑了笑说她顽皮,看着沈枭垚道:“栖霞,那你便替神武侯看看。”
秦家是御都名门是功臣,眼下更是阁老、文官、武将齐聚,在元辰节这样的大宴上,皇帝由着两个公主羞辱秦家。
沈枭垚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这位父皇好了,国之衰微,不是臣子们的错,是他一个人的错。
她起身恭敬行礼,又冲秦衡岳回了个半礼,“回父皇,儿臣学艺不精,并不能观望神武侯的一生,只是侯爷早年的确姻缘艰难,父皇若是想知道得更确切些,可以宣钦天监再观。”
“哼,定是神武侯杀伐太重!”和静哼了一声偏过脸。
秦家已经连着被奚落了两次,皇帝见徐贵妃和和静都不再说什么,便抬抬手让沈枭垚坐下。
和静小孩心性,奚落完秦渊又执杯去敬皇帝,视线划过沈枭垚时,却发现看似温和随性的皇姐冷冷地望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