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提山脉东北角,某座无名山峦。
前几日刚接连下了几场小雨,今日的天气同样算不得有多晴朗,不过跟阴沉倒也扯不着关系,毕竟飘在天上的云彩没有几朵,还都白绵绵的,看着轻薄,很不起眼,引不着谁人的注意。兴许不知什么时候,等哪缕微风从空中刮过后,它们便会很有友谊似的拉着手,一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可惜今天也没什么风,山坡上,那片光线略显昏暗的林子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半点动静,甚至连一丝儿鸟啼声、虫鸣声都未曾响起来,大概是觉得空气太过潮湿阴冷,都缩回巢里去歇着了。
些许雨水沾在了枝头那些繁密的树叶上,没落着地,浸得叶面湿漉漉的,偶尔还会向下滴落个那么凉飕飕的一两滴,砸在乱糟糟的青黄杂草上,但也没能弄出来什么响动。
若是穿过了这片林子,攀上这座山的峰顶,便能瞧见一所孤零零的岗哨屹立在山顶偏西一些的位置处,这地方落得倒挺不错,其斜下方虽然说满满皆是郁郁葱葱的草木,可偏偏从这里,又能将所有上山的小径给观望得一览无余。
此刻,岗哨中隐隐约约地亮着或明或暗的一朵火光。
东边靠墙处的几块砖石被人给胡乱堆砌着,歪歪扭扭的,一副随时要倒塌下去的样子,这东西就权且当做是岗哨中的火炉子,炉膛中央烧着几颗干柴,炙烤着炉子脚下潮湿老旧的木地板。先前的火光便是从这里面给照出来的。
两个被安排来放哨站岗的家伙在地板上铺了一层发黄的干草,聚在火炉边,面对面盘腿坐在烤得暖和蓬软的干草堆上,本该被他们拿在手里的两根长枪都被随意地丢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则是被各自捏得紧紧的两把纸牌,在他们的面前还凌乱地丢着一堆。
那些纸牌磨损得严重,边缘都起了层薄薄的毛,背面满是折痕,还有少数几张牌的边角从中劈开或者直接缺失掉了。
靠西一些的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家伙脸部被火光照得明亮,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纸牌,面色凝重,摸摸这张,又摸摸那张,可仍旧犹豫不决。
靠东一些的那个穿棕色衣服的家伙咧着嘴巴,看了眼手里的牌,笑得很是得意洋洋,他见黑衣服的家伙还不出牌,拿腔拿调地催促道:“喂喂喂,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出牌!”
“别催,我在思考!”
黑衣服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液。
他这局的手气怎么能烂成这样?!!
别急,再想想,一定有破局的办法......
“你思考再久也赢不了,我说的!”
棕衣服气焰极为嚣张地“砰砰”拍着胸脯,放出了如此宣言。
黑衣服心情愈发焦躁,左手举起,使劲儿地挠了两下脸,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划痕。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棕衣服,看清了那张十分欠揍的笑脸,咬咬牙,抽出两张牌来:“两发火球术!”
“嘿嘿,就猜到你会来这手,老实瞧好了,”棕衣服乐呵呵地将牌一张张抽出来,摆放在黑衣服的面前,“一张冰花,两张冰花,三张冰花,没错,是四张——冰封炸弹!”
黑衣服面皮一抽,强撑着嘴硬道:“嘁,不过如此!小人得志莫猖狂,你接着出!”
“哟,我不小人得志吗?不是说不过如此吗?”棕衣服贱兮兮地挑衅道,“那你怎么还要不起呀?”
黑衣服双目圆睁,试图用眼神进行恐吓:“......少废话,你快点!”
棕衣服丝毫没有产生任何惧意,反而不屑地笑了一声,面露鄙夷之色。
愚蠢的弟弟唷,吓唬谁呢?
打从娘胎里就是一块长大的,你小子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吗?
棕衣服耸耸肩膀,又打出五张牌:“那好吧,三岩木。”
黑衣服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你牛,你出。”
“天雷地火。”
“......出!”脸色已经快要和锅底一个颜色的黑衣服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勉强挤出来这么个词来。
“哈哈哈哈哈哈!”棕衣服起身,摇头狂笑,捻起最后一张牌缓缓翻面,“单走一张小火苗,出——完——了!给钱给钱给钱!”
说着,他丢下纸牌,朝黑衣服挤挤眼睛,快速地来回摩着指尖。
黑衣服看看面前这家伙打出来的牌面,又瞅瞅自己手里那一堆东倒西歪、凑不出来个对儿的东西,额头上鼓起青筋,恼火万分地把它们全都给摔在草堆上。
“*霍桑城俚语*!你这*维里王国粗口*,今天是走了什么鸟运?!从早上到现在,我**一局都没有赢过!”
棕衣服笑得眯起了眼睛,摊开手,摇头晃脑道:“啧啧啧,唉~实力太强,我也没有办法呀......只能说,你哥还是你哥,你永远都是个弟弟,哈哈哈!”
“哼,嘴脸。”
黑衣服撇撇嘴巴,把手伸进装钱的口袋里东摸摸西摸摸,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捞出来一个子儿来。
坏了,全输光了......
他的动作一僵,缓缓将手掏出,也不继续嘲讽了,转而露出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不住地搓着手:“哥,哥,都是亲兄弟,这次就不算数了,咋样?”
“噫——嘴脸!”棕衣服不乐意地扬起眉毛,“不行不行,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
“可我的钱都输完了......”
“输完了,不应该呀?”棕衣服一怔,上下打量着黑衣服,迟疑问道,“你小子又溜去找女人了?”
“嘿嘿,还是哥你懂我......”
黑衣服不大好意思地推了棕衣服一把。
“去去去,”棕衣服嫌弃地拍拍被推到的地方,嘴里骂骂咧咧道,“我看你小子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黑衣服毫不在乎:“那又怎地?做的本就是杀头的营生,能滋润一天是一天!”
“行了,既然这样,今天巡逻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窝那边睡一会儿......”棕衣服打着哈欠,朝房间角落走去。
“得嘞,正好,我顺路再去山下那个死老太婆的家里弄点钱花花,反正她儿子一直都有往家里寄钱。”黑衣服动身朝门口走去。
“真缺德。”
“干这行当的,都没有过什么鸟德!走了!”
“嗯,记得弄来钱后买点酒喝喝。”躺下的棕衣服摆了摆手道。
“知道,用不着你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