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搬吧,我们装完了货,还得去废品收购站走一趟,看看有没有关门。”
“去那里干啥?咱又不收破烂儿,那里有啥东西是我们能要的。”
“找点儿废书旧报纸,卖瓜子儿,光用包装纸包瓜子儿,一斤半斤用一张还行,要是三毛二毛的也用一张,太浪费钱了。”
那两个人,上岁数的看上去四十来岁,年轻的有个十七八岁,应该是一对父子。他们搬完东西赶着车子离开了,三姑在心里,却有了另一个主意。她想着,等爷爷回来了,她要和爷爷商量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三姑一边吃着烙饼,一边跟爷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爹,咱卖瓜子儿用的包装纸,一斤半斤的用包装纸和报纸,要是三毛两毛钱的,能不能换成我们用的书纸和本子纸。”
“咱家里有包装纸,为啥要用报纸书纸,报纸不好找,书纸太小了,不好使。”
“二分钱一张大包装纸,也裁不了几张纸,包不了几个纸包。有人买两毛钱的瓜子儿,也得用一张纸包着,要是用我们不用的书纸来包,能省下不少钱。”
三姑咽下嘴里的饼,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这时候是过年,人家都是一斤半斤的买,等到过了年,谁还舍得那样买啊。家里就是来客人,也就舍得买个三毛两毛的,多了谁也舍不得。还有那些孩子们,他们手里连一毛钱都没有,多数都是拿个一分二分的,最多的就是五分的。咱要是不卖,剩下的瓜子儿不好卖了,我们要是五分二分一分的卖,还能卖完。一分钱一小撮瓜子儿,用一张包装纸,太可惜了的了。”
“嘚嘚了半天,这回说到了点子上了,爹,三妮儿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还有旧报纸我也能找到,我们班有个同学她爹是支书,她家里有好几种报纸,她经常拿给我们练毛笔字使。我后晌回去了,去跟她要点报纸。”
二姑很少不跟三姑抬杠,这次和三姑的意见一致了,并且揽下了找旧报纸的任务。正如三姑预料的那样,过了年后,代销店里的交易对象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
村里面有个风俗,正月里出钱,一年都在出钱,不发财不算还会光破财。过了年后,人人都想着光进钱不出钱,能不买东西就不买。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才不管什么风俗不风俗,只要手里有钱,看到喜欢的东西不买,晚上觉都睡不着。
正月里不出钱,大年初一更忌讳往外出钱,因着村里人的忌讳,大年初一我们家代销店没开门。一是碍于村里人的忌讳,我们家代销店不开门,让村里那些害怕自己家孩子们偷偷来代销店花钱的人放心。二来从腊月十八开业到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都在忙碌,大年初一不开门,让家里人都好好休息一下。
初一上午拜完年后,大伯去了张家二婶子家,中午吃饭也没有回来。二姑和我爹,吃了五更的饺子,都去找同学玩了。
三姑更不用说了,从代销店开张,她不是在卖货,就是在进货,因为再有半年就要考初中,抽空了还要看书学习,一天也没有出去玩过。
每次有同学来找她,她不是不在家,就是忙的话都顾不上说。奶奶向三姑的同学承诺,过了年就让三姑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初一早上,还没有吃完饭,就有同学来找她出去玩。三姑快速的吃完碗里的饺子,抓了几把瓜子儿和同学出去了。
大姑因为上学,从小就不大串门,只有别人来找的时候,才出去玩会儿。今年村里和大姑一般大的闺女,大部分都出嫁了,没有人来找她。她无处串门,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和奶奶老奶奶打牌解闷儿。
从太爷爷开始,我们家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正月初一到初三这三天,女人不下厨房。用家里人的话说,过年老骡子老马还歇三天,何况是人。所以三十晚上奶奶包好饺子了,正月初一早上的饺子都是爷爷起来煮的,中午饭也是爷爷做的。
爷爷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不吸烟,不喝酒,只会干活儿。正月里别的人拉酒场,喝多了在街里打架撒酒疯,爷爷从来不参与。吃了饭没事儿,兜里揣盒烟去大街上转悠,遇到人给发支烟,和同样不喜欢拉酒场的人说说今年的收成。
奶奶平时干活习惯了,她和老奶奶一样,也都不喜欢串门。初一爷爷做饭,她也乐的清闲,上午出去给村里的长辈拜过年后,吃了中午饭和大姑在奶奶屋里打牌。
刚打了一圈,听到代销店朝着大街上的门,被敲得咣咣响。按村里的习俗说法,正月初一要是关大门,打场扬场的时候没有风。所以初一这天,不管家里有没有人在家,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敞开。我们家里大门屋门都开着,只有代销店里的门,为了让村里人放心,从外面上了锁。
一般情况下,初一是没有人来买东西的,现在把门敲得这么响,奶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小孩子在恶作剧。也不怪奶奶这样想,每年从除夕晚上开始,孩子们拿着村里的大铜锣,在村子里敲着守夜。
一些调皮的孩子,看谁家的灯关了,知道这家人要睡觉了。估摸着人家睡着的时候,拿着铜锣到人家的窗户跟下一阵乱敲,不把人敲起来不罢休。要是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一声招呼,一群人四散跑去,任凭你火气再大也抓不到一个人。
初一早上铜锣就被大队部收走了,这个时候没有铜锣敲了,改成了敲门。奶奶丢下手里的牌,从炕上下来往外走,打算赶走外面敲门的人。她走出街门,拐过巷子口,看到二猛子还在用力地敲门,她身后还站着三四个孩子。
“二猛子,你不去找人玩,闲着没事儿在这儿敲俺门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