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欧阳师兄来郑家前。
专门挑个暮色黄昏时。
带着他连体婴似的护卫,施施然就来了。
二人就这么穿街过巷,堂而皇之地进了郑家大门。
然而——
每当若干年后,他再想起今日在郑家遭遇的一切,忽然从床上一跃翻身坐起: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显然,欧阳师兄犯了个大错,错在不够了解我这个师妹,但凡他跟我在一块时间待久了,就该跟陈不闻和齐小三一样,深知:
“我嘴里就从来没有半句实话”。
所以——
当这群刺客闹哄哄,一脚踹开郑家大门:
我、郑知南、欧阳师兄和他护卫,正大眼瞪小眼。
欧阳师兄看了一眼刺客,又看了一眼我,把茶杯扣到桌上,凉飕飕道:
“不是说,想要进郑家大门,难如登天吗?”
我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装傻充愣:
“我有说过吗?”
然后,我指了指那群刺客,对为首的那位道:
“你们,太不专业了,你们这是强闯民宅,这是强盗行为,哪像一个刺客?你们职业操守呢?”
这群刺客,黑衣蒙面,特地挨到夜晚才出现,已经很够意思啦,为首的刺客拎着把大刀吗,一句话也没多说,就开打。
好一场混战。
欧阳师兄的身手当真是不错,那护卫更是以一敌十。
双方胶着起来,酣战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时,其中一位忽然大喊:
“搜过了,没找到人。”
果然是冲冯氏祖孙而来。
这群黑衣刺客身手矫健,非比寻常,比我大伯父花巨款收买的那群绑匪,实力明显在其之上,这群刺客呈合攻之势,显然想先捉住我们其中一位,好从我们口中,逼出冯氏祖孙的下落。
夜色下,就郑宅乒里乓啷响。
兵刃相交间,刀子与刀子之间划过的声音,刺耳极了。
眼见欧阳师兄和那护卫,渐渐落于下方。
等欧阳师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时,我终于加入战斗。
……。
没错,刚刚这几位仁兄酣战之际,我躲在郑知南身后,像个旁观者,有郑知南在我身侧,刺客竟不能近我身侧半步。
郑知南单手持着袖箭,谁靠见射谁,这袖箭小小一枚,又快又狠,这群刺客也是欺软怕硬的角色,看郑知南这边实在讨不到半点便宜,于是,开始围攻那赤手空拳的欧阳师兄二人。
欧阳师兄此次是微服出行,别说护卫,连一把趁手的刀都没带。
只能中途夺了刺客的刀,反杀。
……。
我决定加入战斗。
双手叉腰指着门外,对那群刺客骂道:
“冯氏祖孙不在郑宅,你们不是搜过了吗?你们这群废物,不是这位欧阳大人的对手,滚。”
我说话之际,郑知南十分配合。
抬起手,用袖箭对准刺客头子的腹部。
“咻”地一箭射过去。
他重伤倒地。
眼见我们四人是难啃的硬骨头。
这群刺客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搀起老大,夺门而出。
……。
等刺客转身离开,欧阳师兄脸色白了,怒道:
“冯氏祖孙呢?”
那护卫不想气氛剑拔弩张,搞太僵硬,于是把话说得绵软些:
“沈姑娘,现在刺客已经上门了,这可怜的祖孙俩目前处境很危险,他们是重要的人证,对方想要他们的命”。
“这段日子,大人跑断腿四处搜寻证据,就是为了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人都累瘦了一圈。”
我凑近一点,仔细看看。
别说,欧阳师兄的脸,确实消瘦了一圈,下巴有一道小伤口,估计是刮胡密密麻麻冒出的胡渣时,不小心划伤了。
我忍不住手贱,又想用尖尖的指甲去戳他伤口。
被郑知南一把拉住。
“我胳膊,松开。”
“别闹。”
郑知南的声音酥哑低沉,我讪讪缩回了手。
欧阳师兄再一次开口:
“人呢?”
我摆了摆手:“都说了,冯氏祖孙不在郑宅,但我不能告诉你他们在哪。”
欧阳馑刚刚酣战一场,眼下被我这么一激,脸红脖子粗的,险些失了风度:
“沈师妹,你故意不让衙门的人保护冯氏,又自作主张转移二人,你究竟再打什么主意?”
欧阳师兄狭长的丹凤眼,一眯,双手背在身后,用审犯人的语气逼问我。
一时,我感到他周身气压变得冷极了。
我冷冷一笑,盯着他的眼睛:
“我也想问问,欧阳师兄你在打什么主意,这群刺客,当真是你不小心引来的?究竟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为之。”
“你什么意思?”
欧阳馑额头暴起青筋。
急得护卫恨不得挡在我们俩人跟前。
“莫生气,二人莫生气,有话慢慢说。”
……。
从一开始,我拒绝让欧阳馑派人看着冯氏祖孙,到死缠烂打一定要把二人安置在郑宅,其实都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比起李公公等人,更想让冯氏二人出事的,怕是我眼前这位欧阳大人吧。
我淡淡开口:
“大理寺卿要来江南了,这消息,你早就知道了吧,欧阳大人?”
此话一出,欧阳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不出一声响。
“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今日我就是故意给你挖了一个坑,准确来讲,不是今日,而是这坑我早就挖好了,碰巧你今日掉坑里而已。”
欧阳馑到底是聪明人,他忽然明白了我的“坑”,指的是什么。
打一开始,我就不信任衙门的人,生怕这群人会在衙门动手,而冯氏已经被转移到郑家,却还引来了刺客,这刺客不偏不倚,恰好尾随着欧阳大人而来。
这叫什么?这叫灯下黑。
越是破绽百出,没人会觉得是欧阳馑故意引来刺客的。
所以——
我把话说得再直白点:
“欧阳师兄,比起李公公和齐家,你更想让冯氏祖孙出事吧,”
那护卫到底是个单纯的,闻言,如遭雷击。
“慎言,沈小姐,我们大人绝不会做出背叛文先生的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放心:
“我没说你家大人背叛恩师呀?甚至,你像谋害冯氏祖孙这件事,一旦办好了,文先生不仅不会怪你家大人,反倒对你家大人另眼相待,也说不定哦。”
闻言,欧阳馑脸色惨白。
护卫听得云里雾里,挠挠头表示听不懂。
我笑得更冷了:
‘’你们这位大人呀,当真是个混官场的好苗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不妨问问你家大人,是不是冯氏祖孙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我这句话,没错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