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华灯初上,郑写意将蒋管家送到王府与蒋珍珠家的分岔路口,蒋管家便谢过郑写意,告辞也告假离开了。
郑写意看着蒋珍珠的棺材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有些感慨,蒋管家费尽心力藏着蒋珍珠近二十年,含辛茹苦养大她,最后还没来得及公开两人的关系,没来得及一起生活,共享天伦,便落得如此地步,也不知道蒋管家心中会有多自责,多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跟蒋珍珠生活在一起。
不过蒋珍珠并不是被流匪贼寇所害,也不是被恶仆刁奴所累,而是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上,面对那些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恐怕即便是蒋管家跟蒋珍珠生活在一起,面对自己动心之人,面对自己向往的爱情,蒋珍珠也难以抵抗,该沦陷的还是会沦陷。而在爱情之初,谁也想不到那些甜言蜜语最后都变成了穿肠毒药,那些山盟海誓最后都成了夺命之刀。
事情到了现在,郑写意不禁怀疑,郭文涛杀蒋珍珠这件事情,还有别的知情人,便是在郭文涛动手之前,就知道那天晚上他要杀人,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甚至算好了郑卫廷和蒋管家动向,进而布局诬陷她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
这些事情想要诬陷成功,中间可是一环都不能错。
要是魏熙雅在比邻客栈中就已经被杀得死透了,根本就不会从箱子里爬出来呢?魏熙蓉的计谋成功了,就根本不会有沈府中,她被人围攻为杀人凶手,进而承认人是自己杀的可能。
要是郭文涛拉着蒋珍珠出门的时候,突然反悔了呢?又不敢杀了呢?那陷害之人费了大力气从她身上偷走的玉佩,弄清楚蒋管家的行踪,就根本派不上用场了啊。
这个人知道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点吧。
他是怎么知道,魏熙蓉一定会杀魏熙雅,还会把魏熙雅放在箱子里,关键是魏熙雅还会从箱子里爬出来的?
又是怎么知道郭文涛一定会在那天杀了蒋珍珠,还抛尸在蒋管家即将要路过的地方的?还知道蒋管家瞒得死死的,她和蒋珍珠的母女身份。
目前看来,魏熙蓉所言中那个神秘人是有这方面的嫌疑,但要具备这样的能力又谈何容易?
除非,无论是魏熙蓉也好,郭文涛也罢,这个人都一直偷偷跟着,随时准备着在他们要杀人,但是下不了手的时候,动手帮忙。也随时准备着,要是魏熙雅真的死了无法从箱子里爬出来,他负责把人弄出来,势必造成她杀人的现场。那么她也是被这个仿若鬼魅的神秘人给打晕的?
可若是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想要对付她又何必绕这么大一圈?是直接对她出手办不到?还是说,这个人的真正目标,其实也不是她?
有一道思绪电光火石间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当她正想抓住的时候,却被马车外的喧嚣声给打断了。
“哼,本少爷打你就打你了,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响起,随即是拳打脚踢声,和被打得哭爹喊娘的痛苦嚎叫声。
“殿下,似乎是薛俊伟和人起了冲突。”马车停了下来,落秋的声音传进了轿子。
郑写意撩开车帘看出去,醉红楼门口,一个穿得挺体面,但已经有些凌乱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在殴打另一个男子,另一名男子被他踹倒在地,不断哀嚎。
薛俊伟这个人她在沈府之时见过,兵部尚书家的嫡子,对她的态度可不算友善。
只见薛俊伟打了一会儿,忽然猛地一脚将另外那名男子从台阶上踹了下去,那男子倒在台阶下的街道上不断呻吟,半晌爬不起来。
“你算老几啊,也敢跟本少爷抢女人!”薛俊伟追下去不断喝骂。“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郑写意抬眼看了看那栋修建的颇有几分豪华的小楼,灯笼高挂,鲜花似锦,果然不愧是皇城中出了名的青楼。
“殿下,这薛俊伟似乎是跟人争楼里的姑娘,起了冲突。”落霞说道。
薛俊伟跟人斗殴,从楼里打到楼外,引起了一堆围观者的注意,但无论是楼中的姑娘客人,还是楼外过路的看热闹的,都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就走了。想来是这名声在外的青楼门口,争风吃醋和醉酒闹事的事情太多了,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被薛俊伟打得在地上呻吟的年轻男子,此时似乎终于缓过来,说得出话了,怒气冲冲却不太有气势地指着薛俊伟,恨恨道:“薛俊伟,你,你不要太过分,你信不信我,我,我让让我爹参你爹一本!”
“参我爹一本?”薛俊伟蹲下看着被打之人的脸,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参我爹一本,哇,我好害怕啊,我全家都好害怕啊!哈哈哈哈哈。”
薛俊伟蓦地一拳打在那人脸上,醉醺醺地狂笑道:“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什么德性,看看你爹什么德性?还参我爹一本?”
“你当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勋贵子弟吗?不过是个破落户而已!”薛俊伟边说边用手拍打着那人的脸,狂笑道,“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以为自己家是什么爵爷伯爷吗?落魄的伯府,一文不值!”
郑写意眼色冷然:“认识被薛俊伟打那人是谁吗?”
落霞点点头,回禀道:“是忠勤伯魏家的三公子,魏海。”
忠勤伯魏家,这个家族郑写意有点印象,魏家的爵位乃开国皇帝分封,传到魏海他爹这一代,已经没落到连新晋的子爵男爵都比不上了。空有爵位,没有封地,没有食邑,因为家族经营不善,祖上的财产早就败得差不多了,多年来也不曾出现能够挑起家族大梁的厉害人物,在朝中更没有实权,这个伯府和沈家那个伯府,有天壤之别,确实是兵部尚书家的傻儿子可以颐指气使的,但也不是能被打成这样啊。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勋贵子弟,本少爷就会怕你吗?”薛俊伟继续拍打着魏海的脸,“可笑!本少爷连皇亲国戚都不怕,还会怕你?”
“薛公子,小点声。”周围有疑似薛俊伟的小伙伴开始劝他,“小心祸从口出。”
“祸从口出?”薛俊伟醉醺醺,“哼,本少爷才不怕呢!你知道吗?那些皇亲国戚,就像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安阳郡主,本少爷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要不是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本少爷早就不给那废物点心面子了,还出什么头,查什么案?我呸!”
“嘘嘘,薛少,小声点……”与薛俊伟同行的一个公子疯狂左右警惕,害怕薛俊伟的话被人给听了去。
“怕什么怕什么……”薛俊伟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
马车上,落霞和落秋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大有一种随时准备冲上去撕烂薛俊伟嘴的冲动。
“落秋,你觉得他有几分醉?”郑写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问道。
落秋黑着一张脸又看了看薛俊伟,说道:“九分。”
郑写意点点头:“那应该够了。”
两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听郑写意继续问道:“落霞,你会驾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