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扬拿起书桌上没写完的文章,和之前郑写意给他的那封信仔细比对了起来。
郑写意走到了墙壁旁,看着墙上挂着的画都被涂抹了,还有一些被撕扯成了纸片扔在了地上。
墙角下、桌面上、凳子下、床头边,全都是歪七竖八的酒瓶酒壶酒坛,大多是空的,只有茶几旁有少许两小坛尚未开封。
郑写意瞥了眼还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有点开始自说自话,明显对不上频了的李监丞和守卫,吩咐道:“把那两人叫过来。”
落霞立刻领命过去,提高音调强势插入李监丞和守卫的争辩,说道:“你们别吵了!郡主让你们过去问话。”
吵得正起劲的两人,听到落霞的呵斥,本还想不理会,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算什么,但听到她后面一句中的“郡主”两个字,立刻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落霞,随即朝郑写意看过去。
李监丞和守卫虽然都不认识郑写意,但这几日都听到了很多谣言,皇城两大纨绔经常联手出现在不同的案件中。特别是从吟风楼中回来的学生们添油加醋,说了各种崔远扬仗着新成立的悬镜司手中有人,如何如何嚣张跋扈,眼比天高,不把天下学子放在眼中,安阳郡主又是如何如何装得能掐会算,还敢验看尸体,简直没有把圣贤的教导放在眼里。
是以虽然没见过郑写意,但这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女子既然跟崔远扬一起出现,看上去像是要调查郭文涛被害死的案子,又有丫鬟称呼她为郡主,那么此人是安阳郡主无疑了。
于是争辩的两人立刻停下了争吵,有再多不满,也跟着落霞一起走到郑写意面前。
“见过郡主。”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皇亲国戚更是如此,但国子监自有傲气,李监丞带着些许倨傲地朝郑写意行了礼。
郑写意没有理会李监丞这没用的态度,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郭文涛郭学正,只是今日休沐吗?前几日可在上课?”
“呵。”李监丞轻笑了一声,“郡主没在国子监读过书,自然是不知道国子监的老师们,每隔十日休沐一天,若天天休沐,那在国子监求学的学子们,又由谁来教导,又怎能长成未来的国之栋梁。”
“呵呵。”郑写意比李监丞多笑了一声,“那说起来是本郡主的损失了,没有受到这些酒鬼的教导。”
李监丞一怔,对郑写意怒目而视:“郡主何出此言?”
郑写意一只手用手绢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气,一手指了指散落在房中各处的空酒瓶,冷冷道:“这屋里这许多酒瓶酒壶,还都是被喝空的,屋子里的酒气隔二里地都醉人了,不是酒鬼是什么?”
“你……”李监丞一时语塞,气得吹胡子瞪眼,现在这屋子里的状况,她可没说错,这郭文涛,真该死。
“本郡主随意走进一间国子监老师的寝舍,竟然就是这样的状况,由此可以想象,国子监中有多少酒囊饭袋之徒,徒有虚名之辈,若所有人皆是如此行事,如此放肆,那祭酒大人也难逃监督之责。”郑写意不屑地看了周围一眼,表情比李监丞更加倨傲,“如此情况,看来本郡主得向皇伯父进言,说说国子监的真实状况了。”
李监丞的脸红成了猪肝色,是啊,就算她是个不学无术、没有官职的女子,那又怎么样呢?她是可以和皇帝陛下一起吃饭聊天,是随时能够拜见圣面的人。
“郡主……误会了。”李监丞不得不低下了那高昂的头颅,恭声道,“国子监绝无酒囊饭袋之徒,更没有徒有虚名之辈,现在这屋里的不堪情状,便也只有郭文涛那厮,那一个人才是如此。而且他以前也不这样,下官从未见过他屋子乱成这种样子,更没见他喝过这么多酒。”
李监丞看了看周遭被撕碎泼墨的书本画作,痛心疾首:“他是个爱书爱画之人,决计不会把自己心爱的书画糟蹋成这样,一定是有人闯了进来,毁成了这般。”
“你确定吗?”郑写意说道。
“嗯?”李监丞怔愣了下。
“你确定这屋子,是被别人毁坏成这样的么?”
“这……”李监丞自然不敢确定,不由看向了身边的守卫。
守卫恭恭敬敬地说道:“回郡主话,这些天没有旁人进过郭学正的屋子。”
“那你有看到他买酒回来么?”
“自然。”守卫看了看四处的空酒瓶,老老实实“这些酒都是郭学正亲自提回来的。”
李监丞怒瞪守卫,守卫当做没看见。
“那这郭文涛向来如此爱酒吗?”郑写意继续问道。
李监丞抢先说:“当然不是,郭学正之前严于律己,只要在国子监中,尤其是当日有课的情况下,从不喝酒。”
“可以说是滴酒不沾。”李监丞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我看到的是那样。”
郑写意又看向守卫。
守卫这次和李监丞站在了一边,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之前小的从未见过郭学正带酒回寝舍。”
“这里这么多酒瓶,不是一次带回来的吧?”
守卫摇头:“不是。”
“那你见他第一次带酒回来,是什么时候?”
“好几天以前了。”
“详细时间,是什么时候?”
守卫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还在中秋佳节大庆三日期间……哦,对了,是八月十七晚上。他带着酒回到寝舍,我还好奇问了他,怎地忽然带酒回来。他说,这不是过节吗,又加上才完成了一件大事,便喝酒庆祝庆祝。我奇怪,既然是喝酒庆祝为何不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酒馆。他说,第二天要参加文海书会,不能喝得太多太晚,得留点精神。”
“完成了一件大事?”郑写意眉头一挑,“他有说什么大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