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你知道吗?”苏氏握着女儿的手,温柔道,“鸟雀在幼时,父母会一遍遍教导它们飞翔,待它们真正学会展翅高飞时便会离开父母,去寻找自己的伴侣,开始自己生活,这就如同你一样,你已经长大,也是时候离开我们,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美妇人看着女儿的面容,谆谆教诲,“阿母希望阿鸾能如同鸿鹄般展翅高飞,勇敢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
苏氏温言细语,谢钟情听后心口处鼓鼓胀胀,难言的温情在心中发酵,她嗓音略略喑哑,“可是阿母,女儿若不来陪你,你会不会很孤单……”
阿母能留在阿耶身边,其实也只是为了她而已,而如今她嫁了人,若不时常来母亲,母亲肯定很孤单的……
只要阿母心里未真正接纳阿耶,那在这个世界上,阿母只会挂念自己一人,她若不在身边,阿母的心,一定是寂寥空旷的……
苏氏听出了女儿的意思,她神色更加温和,“虽阿母也会想念你,但亦知晓你需要独立生活,阿母不能成为你走出家门的阻碍……”
“阿母才不是呢……”谢钟情嘟喃。
“可你现在就是在告诉阿母,你飞不远都是因为我……”
小女郎敛眸,“并不是……”
“那就试着放下我,”苏氏轻轻摸摸女儿的发髻,“阿鸾,你已经成婚了,该多多关注些夫婿和舅姑。”
时代不一样,时下外嫁女不宜时时回母家,她也是为女儿好,不想女儿落人口实。
见母亲面有隐忧,谢钟情到嘴边的话咽下了,她挨着母亲道:“女儿明白了,女儿谨记阿母的教诲。”
她就不信,等她以后回来时,阿母还能不让她进门。
见女儿乖乖答应了,苏氏脸上露出点点欣慰,“你明白就好,最后,阿母希望你能够记住,无论阿鸾走到哪儿,无论你遇到何困难,谢氏都会一直支持你,鼓励你,帮助你,我与你阿耶阿兄是你永远的后盾,永远的家。”
谢钟情抱着阿母,用鼻音嗯了声。
母女俩说了点悄悄话,眼看到午膳时间,一家人团团圆圆用过膳,谢钟情又去看望重身的崔氏,直到下午才回王氏府邸。
......
新婚夫妻俩感情浓厚,王政几乎是一有时间就陪在小妻子身边。
在一日休沐日时,王政说要带上谢钟情去瓦官寺还愿。
“还愿?”
谢钟情瞧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疑惑道:“你在庙里许了愿?”
王政赧然点头,“然,若非如此,恐政也无法与阿鸾喜结良缘……”
谢钟情听后嗔了人一眼,挨过去抱着他胳膊,娇声问:“那你是何时许下的愿?在我与庾氏退婚前还是退婚后?”
王政俊美的玉面上爬上抹红云,目有躲闪,“更早……”
“嗯?”谢钟情倏地抬眼看他,“更早?”
郎君不好意思地道:“在庾五郎回京前……”
谢钟情惊了。
那意思就是说,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景烨已经在佛前许愿要娶她了……
小女郎双颊也红了,像是含了蜜,甜蜜又开心,口上却说:“讨厌,那时我还那么小……”
王政摸摸鼻子,“也不算小吧,普通人家也都是十三四岁嫁人的……”
那自然要再提前一些时候相看人家,十二三岁恰好。
“所以,你那个时候便已中意我了?”谢钟情又问。
“然。”王政点头,“只是那时并未意识到非卿不可,后来才发现,若我妻不是阿鸾,那我宁可不娶……”
好好好,谢钟情算是发现了,王政他就是情话信手拈来啊!还以为他多正经呢!
看错你了。
不过,这话她听着也确实舒心。
谢钟情又欢欢喜喜抱着人胳膊私语一番。
打定主意要去瓦官寺,王氏家仆立即备好马车,前往花露岗。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二人一路坐车到花露岗,下车后边走边玩,王政和谢钟情手牵手,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上。
山上绿树成荫,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二人一边观赏景色,一边往上走,脸上洋溢着笑容。
偶尔瞧见上山下山的善男信女,见到二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终于,二人来到了瓦官寺,寺内香烟袅袅,钟声悠扬。
寺庙门外便听见庙里传来的僧人的诵经声和木鱼声,与盛夏的蝉鸣交织。
走进庙堂,一尊高大而庄严的观音菩萨佛像映入眼帘。
佛像高达一丈有余,端坐在莲花宝座上,身姿挺拔,仪态端庄。
菩萨身穿一袭白色的长袍,手中拿着柳枝和净瓶,面容慈祥而温和,双目半阖,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整个庙堂庄严肃穆,佛像周围环绕着淡淡的烟雾,给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感觉,庙堂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王政和谢钟情跪在观音菩萨像前,虔诚地参拜了菩萨。
谢钟情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心里默念着,“观世音菩萨保佑,愿信女谢钟情与夫婿王政能幸福安康,白首不离……”
默念完,她躬身拜下。
参拜完毕,王政命人添了些香油钱,而后又带着谢钟情去后面禅院里拜见慧觉住持。
可惜慧觉法师现在忙着讲经,二人没见到,于是王政改成带着谢钟情在寺庙里转悠。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寺庙的庭院里,形成一片片光斑。
寺庙内清幽古典,白衣美男与貌美女子坐在一棵榕树下乘凉,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带来一丝凉爽。
小女郎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景色,忽地,她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白衣郎君眨眨眼,告诉他,“景烨,之前我为你我二人求过姻缘签,是上上签!”
王政听后先是诧异,接着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他轻轻地握住女子的手,说道:“这是我们的缘分。”
谢钟情立马叽叽喳喳与他道:“我还记得那签上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来,我与庾五郎是孽缘,与景烨外兄才是正缘!”
王政笑意更深:“那我可得多加努力,不让阿鸾失望才是。”
“哎呀呀,”谢钟情又立马挨过去,依靠在他肩膀上,“景烨你已经做得最好了,你再努力,我该自卑了。”
“自卑?阿鸾有什么可自卑的?”
“景烨那么好,我会不会配不上你?”
“胡说什么?该我配不上阿鸾才对呀,阿鸾是最好的女郎,值得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谢钟情又被王政逗笑了,二人嬉笑做一团大闹。
这一刻,谢钟情幸福欢喜的同时,她默默祈祷着,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他们一起面对,携手未来。
又坐了会儿,有人来报说慧觉法师有时间了,二人听后立即起身去禅院那边。
慧觉法师身披袈裟,袈裟的颜色已经有些陈旧,头顶处有九个戒疤,面容布满了皱纹,如同岁月的沟壑,深刻而又慈祥,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慈悲。
他身材略显消瘦,但却透露出一种坚韧和力量,身上散发着一种宁静和安详的气质,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舒适。
慧觉法师远远地望见两人走来,悠然迎上前去,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原来是二位檀越光临寒寺,贫僧这厢有礼了,近日听闻二位已然喜结连理,真是可喜可贺啊!”
“多谢法师的祝福。”王政和谢钟情微笑着向法师回礼。
慧觉法师邀请二人进入屋内就座,待他们坐稳之后,法师缓缓抬起手来,手中捻动着一串剔透的菩提佛珠,目光落在王政身上,关切问道:“王檀越,不知您近些日子以来是否安好?”
王政连忙回答道:“承蒙法师挂念,某一切顺遂。”
慧觉法师听完微微点头,紧接着又深深地凝视了王政一眼,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王檀越切记要让平安符时刻不离身侧,平日行事也需多加谨慎才是。”
王政郑重地应声道:“多谢法师提点,政定当铭记于心。”
坐在一旁的谢钟情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她没想到这座寺庙的住持竟然与王政相识,而且看上去关系似乎颇为不一般呢。
慧觉法师先是与王政轻言细语地交谈了片刻之后,这才将目光慢慢移向坐在一旁的谢钟情身上。
只见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庞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来,轻声询问道:“谢檀越,不知道令慈近日身体是否安康?”
听到这话,谢钟情连忙微微欠身施礼,柔声回答:“回方丈大师,家母一切安好,劳烦您挂心了。”
苏氏时常来瓦官寺礼佛参拜,所以住持慧觉法师对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颇为融洽,可以称得上是忘年之交!
在问候完苏氏的情况之后,慧觉法师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谢檀越新婚大喜,贫僧也没有什么珍贵之礼相送,就只能为二位檀越点燃两盏供灯,以表贫僧的诚挚祝福。”
谢钟情和王政听了这番话,心中皆是感激不已,赶忙再次躬身道谢:“多谢方丈大师的美意,我夫妻二人万分感谢!”
慧觉法师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如此客气,接着又与他俩随意闲聊了几句家常话,随后便亲自带领着二人前往供奉供灯之处。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气氛显得格外轻松愉快。
点灯前,谢钟情一遍遍许愿,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她与王政白头偕老。
点完供灯,又再次谢过慧觉法师,二人才慢慢下山。
谢钟情和王政坐马车上回家,马车摇摇晃晃前行,銮铃叮当响。
忽地,听见后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谢钟情好奇掀开帘子,定睛一瞧,看见是个红衣郎君,她顿感不妙,再仔细一瞧,发现是庾危意!
吓得她立马放下帘子,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一片混乱。
庾危意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北疆吗?
不对,北疆战事结束了,可是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回来了吧!
大部队呢?
谢钟情心里一阵慌乱,她可不想面对这个疯子!
女郎不自觉地抓住了身旁丈夫的手臂。
王政察觉到了谢钟情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谢钟情紧张凑过去,与他低声道:“后面那个是庾五郎……”
“什么?!”
王政也惊了。
谢钟情示意他不要出声,好在今日所坐的车是是王氏的,有的也是王氏家徽,庾危意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车里。
她可不想见到这个出尔反尔的前未婚夫!
马蹄声越来越近,谢钟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默默祈祷着,希望庾危意能够快点离开。
然而,马蹄声却在马车旁停了下来,谢钟情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接着,外面传来庾危意干哑的声音,“里面是王氏哪位郎君?不知可有带水?”
王政坐在马车里,听到声音后与谢钟情对视一眼。
见马车里的人没反应,庾危意皱眉,心里头升起一抹怪异,又道:“还请王郎君行行好。”
想了想,王政让车夫停下,他掀开车帘小缝,露出他半张脸,看到了骑着马的庾危意,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是口渴难耐。
“庾五郎?你怎么在此?你不是……”王政讶异,上上下下将风尘仆仆的人打量了眼,“为何如此狼狈?”
“原来是王四郎呀!”庾危意有些不好意思,道,“大晋与鲜卑战事结束了,如今大军还朝,我提前回来,在这荒郊野外已经走了许久,实在是口渴得厉害,不知你可否给我一些水解渴?”
“原来如此。”
王政连忙吩咐随从妙一去拿水,妙一很快便拿来了一壶水,递给了庾危意。
“多谢。”
庾危意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后,他感激对王政道:“多谢王四郎慷慨相助,庾某感激不尽。”
王政笑着点头,“庾危意不必客气。”
庾危意也点了点头,与王政寒暄了几句,便继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