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钟情抱着母亲胳膊,依恋地蹭蹭,“女儿最爱阿母了。”
这让刚从外边进来的谢司徒不高兴了,他出声道:“阿母最好,最爱阿母?那阿耶呢?嗯~?”
最后一个“嗯”被男人拉得老长。
母女二人闻声回头,见男人一身繁复的官服,眼里尽是笑意。
谢钟情松开母亲,坐正身子,理所应当道:“阿耶第二。”
“阿耶才第二?”谢司徒挑眉。
小女郎娇声道:“当然啦,阿母是世界上对阿鸾最好的人。”
谢钟情一直都知道,母亲从未对阿耶笑过,她素来清冷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唯一的温柔都是给女儿谢钟情的,为了女儿,她屈就自己困在谢氏,做谢司徒的夫人……
母亲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她当然最爱母亲了。
谢司徒大步走近,伸出一只手指,宠溺地点点女儿的额头,“你啊你,也罢,能排你阿母身后,阿耶也心甘情愿。”
他要做的,就是在身后守护好她们母女。
......
又过了些日子,重阳佳节来临。
九月九日,人们为禳除邪气、躲避重九之厄,需站在高处,因而登高便成了重阳节最突出的礼俗。
此外,在重阳节还要饮菊花酒,簪菊花,佩茱萸。
每年重阳节,建康众多士族达官贵人都会结伴相邀去爬山,有的人去钟山,有的去爬富贵山,又或者马鞍山、石头山等。
谢氏众人自然也是要去爬山的,因着王谢两家近邻,遂一起相邀去爬钟山。
这日一大清早,谢钟情被芙儿等人唤醒。
婢女们早已等候多时,见她醒来,便推门鱼贯而入,她们手中拿着洗漱用具,动作轻盈而熟练地为谢钟情梳洗打扮。
换上一身丁香色直袖襦裙,腰间佩戴好莲花玉佩和红色绶带,谢钟情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被婢女们打扮,芙儿轻轻为她挽了个精致的未婚发髻,插上几支金镶玉发簪,又戴上王四郎送她的红宝石耳珰。
梳洗完毕,谢钟情去父亲母亲那里一起用朝食。
苏氏今日是天青色广袖襦裙,更衬出了她出尘若仙的淡然,而谢司徒换身了身墨色广袖长衫,突出男人身上的稳重气质。
见谢钟情过来,苏氏招呼着女儿:“阿鸾来了,坐下用膳吧。”
谢司徒笑看女儿,打趣道:“阿鸾今日这身不错,可是知道王四郎也去了,才打扮得这般隆重?”
谢钟情俏脸一红,“才没有呢。”
见女儿这反应,谢司徒呵呵直笑。
一起用过肉粥,随后苏氏拿出三朵颜色不一的菊花,她挑选了一朵粉白色的菊花,轻轻地簪到女儿的发髻间。
那朵菊花在女儿的头上绽放,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为她增添了几分娇俏和可爱。
苏氏自己则选择了一朵淡黄色的菊花,将其簪在自己的发间。淡黄色的菊花与她的衣裳相得益彰,显得她更加温婉大方。
最后,剩下的一朵白色菊花,苏氏递给了谢钟情。
谢钟情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接过菊花来到一旁看着的父亲跟前,仰起头甜甜道:“阿耶,低头。”
谢司徒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脸上洋溢着浅笑,轻轻弯下身子,谢钟情将白色的菊花小心翼翼地簪到父亲的鬓发间,为父亲戴上一份祝福。
在这一刻,整个房间里一片温馨。
苏氏温柔看向女儿,而谢司徒则温柔看着爱妻与爱女。
准备好,三人出院。
庭院内,谢环及妻子崔氏,还有谢瑗已经候着了,他们三人发髻上也都簪了花朵。
见父亲母亲和小妹出来,三人行礼,随后一家子六口人一起出门。
门外停着数辆马车,不仅有谢氏的,还有王氏的。
没一会儿王氏众人出来了。
谢钟情一眼看到那个白衣飘飘的王四郎,眼睛一亮。
郎君依旧一袭白衣,洁净无瑕,如月宫中的仙人,他墨发玉冠,儒雅风度,那簪在发间的菊花,更是为他增添了一抹清新与淡雅。
王政也看到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二人对视一眼,复又匆匆移过视线。
一旁的谢环默默笑了。
王谢两家人互相行礼寒暄几句,而后坐上马车往钟山那边去。
一路上,谢钟情与母亲同车,透过车帘,看到今日的建康城一片祥和。
街道两旁,人们身着盛装,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们互相道贺祝福,手中还拿着茱萸和菊花,散发着阵阵清香。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到山脚停下,此时这边已经停了许多车辆。
谢钟情跟随母亲下车后,被眼前的热闹景象所吸引。
山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人们三五成群,有的手挽着手,有的则肩并着肩,一同往山上爬去。
谢钟情快速在人群中寻找到那抹白色身影。
王四郎也正向她走来,来到她近前,温声道:“阿鸾,与外兄一块,如何?”
谢钟情看看母亲,见苏氏点头,她才笑道:“善。”
旋即,那身姿袅娜的女郎毫不犹豫迈动莲步,迅速朝他走去,两人便并肩而行,一同踏上了通往山上的蜿蜒小径。
山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瑟瑟秋风轻轻拂过,枝叶摇曳生姿,发出一阵轻柔而又悦耳的沙沙声。
偶尔一片火红的枫叶从枝头悠悠飘落,宛如一只轻盈起舞的彩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沿着这条充满诗意的山路前行,偶尔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叟坐在大树下对弈,他们神情专注又悠然自得。
也可看见,天真活泼的孩童在嬉笑打闹着。
不知不觉间,谢钟情和王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此时,谢钟情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兴奋,额间冒出密汗。
王政知她累了,提议道:“阿鸾,我们去那稍作休息。”
他指了指岔路边的小亭子。
谢钟情点头:“可。”
二人转去小亭子里,这里视野开阔,他们极目远眺,俯瞰着山下那边辽远的建康城。
今日天气正好,隐隐约约可见城中的建筑高低错落、鳞次栉比,一条条街道如同棋盘上的线条一般纵横交错,将整座城市划分得井然有序。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层峦叠嶂,与天边刚刚升起的朝阳遥相呼应。
谢钟情随意坐在亭子里,往下看,见到父亲与母亲一道慢悠悠上来。
谢司徒全然不见朝堂上的威严模样,在苏氏面前,他温柔又体贴,时不时轻轻扶着妻子往上。
直看得身旁的王言之、王懿之兄弟二人连连摇头,啧啧赞叹。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叫你谢归远以前那么狂,现在有人来治你了。
而在谢司徒和苏氏后面的,就是谢环夫妻,谢环清贵,待妻子极好,会轻柔为其擦汗,夫妻二人间柔情蜜意。
最后是谢瑗,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谢钟情想他肯定是羡慕大兄夫妻了。
谢钟情看着下面的父母兄嫂,而身侧的王政在看她。
其实一开始王政就发现了,阿鸾今日佩戴着他赠与的耳珰……
王政唇角轻轻扬起,悄然摸了摸自己腰间佩戴的长剑,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
王政很高兴,他与阿鸾有朝一日还能如此相处,还能在双方父母看好的情况下订婚。
高兴过后他突然害怕,怕自己只是做了个美梦,梦醒时分,阿鸾又不再属于他……
而他只能远远看着阿鸾与那个红衣少年欢喜嬉戏,自己只是她无关紧要的外兄……
看了几眼谢瑗,谢钟情回头,正想叫上王政,跟他说说自家二兄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有伴,就他落单,所以不高兴了,转头对上的却是郎君怅然若失的目光。
谢钟情到嘴边的话一咽,忙问:“景烨外兄,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低落下来了?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