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一早,魏氏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张榜前赶到了。
魏氏匆匆换了新衣来了前院。
正在看晚秋等人清点物品的孟云乔见此起身相迎,“父亲,一路舟车劳顿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没有,爹好着呢,这些可是纳采礼?”,魏氏指着地下摆放整齐的抬盒问道。
(抬盒:古代两人抬着用来盛放礼物的箱盒)
“正是,女儿不懂婚嫁之礼特请父亲来把关,父亲瞧瞧这些可够”
“女子顶天立地撑起门楣,婚嫁之事皆是后院操持。别说你年纪尙小,就是你母亲在此也不见得能懂的多少。”
“让爹瞧瞧都准备了些什么,云儿要娶的是官家少郎,我们家一介白身又是商贾这礼可不能轻了”,魏氏边说边走向抬盒一个一个细细查看。
他来时特意在私库里挑了些从前妻主买的金贵物件带着,若是女儿准备不足就添进去当聘礼。
“礼备的不错,媒公可找好了?云儿打算何时去提亲?”
“媒公已找好,是清安府最出名的媒公,如今只等府试张榜。”
“找的何人?可是清安府里最出名的那位慕少郎?”
“父亲知晓此人?”,这回轮到孟云乔意外了,记忆里她爹从未出过同安县,慕少郎当真这么出名?
“路上客栈停留时听他们提起过,说是此人离经叛道不喜闺阁男子该学的刺绣男德,偏喜混迹市井为人牵线说媒。
还说他连自己的婚事都没有着落至今无人敢娶,谁敢用他保媒。总之说的不甚好听,云儿找的媒公可是他?”
魏氏走到椅边坐下,看着晚秋她们为抬盒系上红绸。
“是他,此人乃是永安县令之子,虽说其母官阶七品在清安府算不得什么,但也算是官家少郎,非寻常媒公可比。
他们背后非议不过是嫉妒慕少郎活的肆意潇洒罢了,父亲不必当真”
一个能放话出去他说媒不光看银钱还看心情的人岂会活在旁人想法里。
“钱难挣,屎难吃”这句话在哪个时代都有效,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自己本事买三进大宅院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在女尊世界处处受限制的男子,用自己本事挣来的钱只要它干净都不丢人!
报喜报子拿了赏钱离开后,媒公慕少郎闻讯而来,带着晚秋等着去了周府。
原本孟云乔也是要跟去的,门第悬殊总要拿出态度。
可昨晚周同知特意命人来告知她媒公上门纳采时她不必跟着,她的心意周家明白,但周家也不想委屈了她。
本就受学子排挤受人非议,若再不顾颜面亲自上门提亲外界还不知要如何议论,对她不好。
孟云乔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女子亲自上门提亲会被人唾弃瞧不起……就,嗯,行吧。
纳采礼一抬抬进了周府。
双方本就达成共识,今日就是走个过场,从纳采到问名进行的相当顺利。
直到晚秋等人离开,周家主君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瞧瞧儿婿备的这些礼,一看就知是个懂事又体贴的,他悬着的心总算能松一松了。
羽儿是他亲手教导,能力如何他最清楚不过,只要羽儿能拿出当家主君的气度,日子不会难过的。
他是高兴了,纳采礼单传到后院有人差点被气死。
只能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废物,她从哪儿弄来的大雁?不是让你们把大雁都射死吗!她怎么会有大雁!!!”
“主子息怒,我们确实去射了,但大雁会飞,它飞去哪奴也控制不了啊!但是奴敢发誓前两日天上确实没有大雁了,许是,许是从别处飞来的”
“废物!一群废物!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还能干什么!滚出去!”
男子一脚踹向双膝跪地的小厮,愤怒吼道。
他猎杀大雁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们两兄弟斗,如今婚事敲定,他的计划怎么进行!!!
该死的,孟云乔是不是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明明他从前很顺利从未失手,自从遇上孟云乔他就没得手过!
该死!该死!都该死!
八日假期结束,孟云乔回了书院。
意料之中书院里有关她的流言成倍增长,且愈发难听。
“莫要往心里去,月底就是院试,待你有了功名这些流言不攻自破”,来人单手成拳轻轻点了一下孟云乔肩膀。
“自身能力不足嫉妒我又不肯承认我能力比她们强是事实,这种人还不配让我往心里去”
“嘴还是这么毒,看来真没受流言所困,那我就放心了。若心里难受院试前就别来书院了,听不到流言就不存在,莫要乱了心神,好好准备院试”
孟云乔看着她眼底的落寞,迟疑一会儿,“你呢?这次为何没下场?”
书院有规定,县试落榜两次、府试落榜三次、这两者中一条就得离开书院。
而连续两次不下场者视为落榜。
她在书院能聊得来的人不多,就连乙班也只是说说笑笑,难以交心。
此人是唯一一个与她聊得来的,算上这次落榜,她们还能再见吗?
“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来书院一年有余,练武场是唯一一个让我轻松自在的地方。
遇见你,与你成为好友许是老天看我实在痛苦送给我的补偿吧”
沈言抬头望着灰蒙蒙就如她心死一般的云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死寂。
孟云乔几欲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虽是好友可她没资格干预别人的人生。
“要离开书院吗?”
“应该是吧,算上这次三次了。也不一定,你知道的,以她对我的掌控,随便编个什么理由都能把这次不下场遮掩过去。”
她就是母亲手中的傀儡,母亲要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得做什么,从不会管她愿不愿意。
但凡她反抗,阿父就会被主君惩罚,每一次她要为去为阿父讨公道时阿父都会说:
“你母亲是为你好,家中只你一个女儿传承香火,你母亲怎会害你……”
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了。
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你母亲是为了你好,你应该听话,你不该任性……
只有云乔懂她的痛苦,也只有云乔会开导她,安慰她。
可惜了,她的好友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带你去跑马吧”
沈言怔愣回头,望着孟云乔久久未语,眼睛晶亮晶亮的,唇角缓缓勾起。
“给句话,去还是不去”,孟云乔抬手握拳轻砸沈言肩膀,避开她眼底的晶莹。
心里闷闷的。
今日的沈言不对劲!
沈言把头转过去深呼一口气,吸了吸鼻子,转身笑意盈盈道:“去,还从未见你逃过课,不去岂不是要伤你心,我可不是男子不会哄人啊”
“你说的怕不是我是哪位被你伤了心的小郎吧”
“你这人嘴怎的这般毒,也就是我,要是你面前是个俏佳人还不被你说哭了,走走走,跑马去”
孟云乔给易北递了个眼神,和沈言结伴往书院大门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