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月习惯在个演之前三天就去目的地,一来适应时差和气候,二来她也要调整心情。
网上关于所谓“弃妇”的报道已经几乎找不到了,被人议论了两三天,大家的注意力也早已转移。
但之前那些舆论太伤她的颜面了,她这次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调节自己。
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她的个人演奏会。
男人可以没有,但事业不能毁。
*
经纪公司给何疏月安排的酒店紧邻国际大剧院,她一向要求如此,她很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通勤上。
哪怕举办过那么多次个人演奏会,何疏月还是难免紧张。
不过她有一套自己的解压方式,演奏会开始的那天早上,她会起来很早很早,然后去健身房慢跑。
周日那天五点不到,何疏月就自然清醒了过来。
她换上一身运动装,打算去酒店三楼的内部健身房。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冯千颜发给她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里,谢屿司和一群人在一间古香古色的花厅里打麻将,但角度不好,周围人又多,看不清对方的脸。
关于谢家那位,何疏月在网上查过,可惜没有任何资料,实在是神秘。
不过也正常,那种家庭,自然对隐私十分保护,毕竟背后势力盘综错杂,绝不适合过多曝光在公众视野当中。
但对那间带着浓浓古色韵味的房子,何疏月却有着浓厚的兴趣。
她手指悬浮在3F的位置,停了好几秒,还是挪到1F.
清晨的京北和港岛完全不同,天还蒙蒙亮着,街道上已经有人开始出来活动了,和不夜的港岛就像两个世界——港岛的清晨绝不会如此热闹。
何疏月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自动导航开启。
顺着酒店后门绕过故宫一角,没多远跑入一条小胡同里,整条胡同几乎全部属于谢园。
五月的京北还未完全入夏,阳光洇着几分慵懒,洒在延绵百米的青砖高墙上。
墙内用植被和芦苇架成第二道更高的内墙,唯有几角飞翘的屋檐遮不住,让人窥见高门大户的一道切片。
这是一座大隐隐于市的超级四合院,这样的地界,这样的气派,非简单的富贵二字能诠释。
何疏月不懂京北,但她再不懂,心里也大吃一惊。
这怕不是古代某个大臣或是王爷住过的吧,和皇帝做邻居,若是上朝,倒是方便得很。
妈咪这次真的下了狠招,商泽言完败。
何疏月就这样站在谢园紧闭着的大门口,紧咬下唇,仰头,对着那高大的青砖墙打量了许久。
兽首铜环,莲纹门簪,汉白玉鼓,无一不彰显高门大户的威严,令人不敢造次,有极强的压迫感。
不知道被困在这样的深宅当中舒服些,还是囚于熟悉的何公馆更舒服。
在何疏月的眼中,这无异于另一个牢笼。
她早就受够了各种循规蹈矩的生活,受够了搅拌咖啡茶匙绝不能碰到杯壁发出声音,受够了每次喝茶,嘴唇只能碰到茶杯的同一个地方,也受够了凡是三思后行,不能任由着性子来。
不仅仅是这些表面的规矩,像这样的家庭,会有无穷无尽的规矩,那就是一个黄金做的笼子,逼得你主动走进去,为它背后的集团和政治利益,献祭自己一生。
还没见到谢屿司,何疏月已经在心里把对方默默除名了。
她心里松懈了几分,脚下更加轻快。顺着那条干净的青砖石路向外,小跑着,快出胡同口时,几个冒着白烟的早点车推了出来。
大爷将油光水滑的面皮下锅,滋啦啦,很快炸成金黄色,打几个鸡蛋灌进去,撒上酸豆角、土豆丝、葱花,再卷成卷。
大妈揭开巨大的蒸笼盖,白雾扑腾出来,胖胖的包子馒头花卷堆成小山,垒在笼里,散发着烟火气。
烟雾袅袅,她有些饿了。
另一个大爷叫卖着:“切糕,切糕,好吃的切糕”。
何疏月没见过这个,靠拢过去:“这个怎么卖?”
“姑娘,公平公道,你要多少我切多少,我切多少称多少,十块钱一斤。”
何疏月看见那切糕上布满了枣子,红红白白,软软糯糯的:“那切一块吧,我一个人吃,少一点就好。”
她的普通话在港岛算顶好的了,但来了京北,一开口就是个外地佬。
卖切糕的大爷睨了她一眼,长刀紧贴切糕:“姑娘,到这里行不行?”
两指宽一条,倒是不宽,就是长了点。但何疏月可怜大爷这么早出摊,不想计较:“就这吧。”
“好嘞,下刀了。”大爷话音都未落,刀锋夸张地挪了挪,足挪了一寸多。
两指宽的切糕变成巴掌宽,切刀迅速落下,容不得人阻拦。
还有这样的操作?
何疏月都傻眼了。
老大爷迅速装袋,提称,过磅:“一共八斤三两,算你八斤好了,八十块。”
倒不是何疏月舍不得钱,她是生气。她一个人,一大早能吃八斤切糕?
“你怎么耍赖呢?”
“我哪里耍赖了,我不是都说了,切多少称多少。”大爷手指在纸板写成的广告牌上重重一弹,断章取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这么干我可没法要,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吃。”何疏月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大爷横了起来:“我都切下来了,哪能不要?”
他把袋子伸得更长了。
“别玩赖。”沉稳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京腔。
何疏月迅速回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她对上一双狭长,又深邃的眼眸。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运动裤,但他身材极佳,结实的肌肉藏在衣服下,若隐若现。几颗汗珠凝在发梢,很明显刚刚运动过。
只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就像一座供人仰望的高山,强大却不傲慢。
他的面容十分英俊,甚至是过于英俊,若不是气场威严高贵,他这种长相身材会被人认作是靠脸吃饭的模特。
男人温和但不容置喙的声音传出:“该切多少切多少,别玩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