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半小时,傅祈年已经写满了两张A4纸。他搁下笔,把纸递到她面前,“写好了。”
明月接过那写得密密麻麻的检讨书,刚看了两眼,嘴巴便微微张开,随即崇拜地看向傅祈年,眼里几乎冒出星星:“老公……你还真能文能武啊!”
傅祈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伸手理了理军装的袖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这点事,以后别让人再说你蠢了。”
明月撇撇嘴,伸手挠了挠鼻尖,嘟囔道:“是是是,傅大团长最厉害了!”
走出广播站,明月扬起笑脸,看着夜晚灯火通明的街道,提议要带他去旁边的夜市吃东西,算是送她项链和帮她写检讨书的回礼。
傅祈年听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薄唇抿得更紧。
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生分了,他是她男人,管她是应该的。
但,同时,他觉得她这礼回的太轻了,吃亏了。
而且,他不是很喜欢马路边的小吃摊。
可看着明月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他还是点了点头:“随你。”
*
夜市的灯光像碎金一样洒满街头,炊烟袅袅升起,烤串的炭香、煎饼的焦香和糖炒栗子的甜香混杂在空气中,勾勒出1988年县城夜晚特有的烟火气息。
傅祈年一踏进夜市,几个商贩便像闻到风向的猎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语气殷勤:“傅先生,您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傅祈年微微颔首,神情温和中带着一丝矜持,简简单单地应了几句。
他的嗓音低沉而清冽,透着几分惯有的威严,那些商贩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浓,连语气都透着几分讨好。
这位让无数人敬畏的傅先生,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小吃摊前显得格外扎眼。
他眉头不动声色地微蹙,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油腻的桌椅和随风飘扬的塑料布,隐约还能看到桌角粘着不知名的辣椒油。
“傅祈年,你站着干嘛?过来坐呀!”明月已经熟门熟路地挑了个位置坐下,正对老板热情地说:“烤串五十串,再来两碗螺蛳粉,加个酸笋!”
傅祈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站在摊位外,动也不动,眼神像在打量战场又像是在看什么危化品,充满戒备。
洁癖男!!!
明月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扬了扬下巴:“又不是叫你跳油锅!坐下,尝尝什么才叫人间绝味!”
绝味?是绝命吧。
傅祈年依旧不动,双手背在身后,显得像个站岗的士兵。
特严肃。
“啧啧,矫情!”明月轻嗤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红唇微扬,“又不会毒死你,瞧你一副要赴死的样子!真是矫情得很,像个女人一样!”
傅祈年舌尖顶了顶牙关,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挑衅的小女人,终究念在商贩面子上,他微微点头,语气淡定:“坐可以,但我胃不舒服,吃不了。”
明月得了便宜,立刻扯着他坐下。
她点了一堆东西,笑嘻嘻地说:“不吃没关系,你陪着我就行。还有,等下螺蛳粉来了,你闻闻味道,说不定就忍不住了!”
“螺蛳粉?”傅祈年挑眉,刚想问清楚,下一秒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粉上了桌。那股浓烈的酸笋味扑鼻而来,傅祈年脸色瞬间一变。
“这是?”他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粉,语气依旧稳重,内心却是一片风暴。
“螺蛳粉啊!”明月夹起一筷子粉,眼睛弯弯,得意地说:“广城的名小吃,就知道你没吃过,吃一口就上瘾!”
傅祈年下意识后仰,几乎要离桌而去,但依旧维持着体面的表情:“这味道……真特别。”
像是军营厕所炸了。。。。
他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了攥。
“香吧?”明月一脸得意,夹起一片酸笋递到他面前,眼中满是戏谑。“来一口试试?”
傅祈年嘴角抽搐,最终还是淡声拒绝:“你吃吧,我胃疼。”
明月看出他是在装,骨子里其实嫌弃得要命,却还得维持“体面人”的形象。
“那我就多吃点,把你的那份也吃掉!”女人轻笑了声,念在他送她礼物还帮她写检讨的份上,她不揭穿他的装模作样了。
她吃得津津有味,傅祈年却忍着眉头的抽动,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副妥协却隐忍的样子。
“等你吃完,我们回家。”他低声说道。
明月却嬉笑着说:“不行!待会儿还要带你去吃糖油粑粑,这是吃夜市的仪式感!”
傅祈年听到“糖油”两个字,眼角微微一抽,显然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放弃理智与脸面,离开这个“小地狱”。
*
一个小时后。
傅祈年跨上他的宝马R80,黑色军靴轻踩油门,机车引擎低鸣,显得稳重而干脆。
坐在后座的明月正哼着小曲,双手一环,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放手。”傅祈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嫌弃。
明月偏不,她抬起头靠近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我不放!这一路这么黑,我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傅祈年的眉心狠狠一跳,头微侧避开她的“袭击”,冷声警告:“放开,你身上全是螺蛳粉味。”
“味道怎么了?酸笋不好闻啊?你这人,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明月咯咯笑着,手臂反而环得更紧,“说不定多闻点酸笋味,你还能长命百岁呢!是不是呀,傅百岁先生!”
傅祈年舌尖顶了顶脸腮,他其实不讨厌明月这种撒娇式的“胡闹”,但从小在纪律严明的环境里长大的他,对这种“无章法”的举动还是不太适应。
他轻咳了一声,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严肃些:“松开,我骑车不习惯这样。”
明月故意贴近他,娇滴滴地说:“你上次不是让我搂紧?怎么会不习惯!”
“.......”傅祈年没吱声,抿了抿唇,双手握紧车把,发动摩托车,车身猛地向前一冲,风声呼啸而过。
明月抱着傅祈年的腰,靠在他背上,感受着机车在夜路上疾驰时带来的微微颤动。
傅祈年却完全不同。
他一边专注于前方的路,一边心里不断吐槽着:非得抱着,搞得身上螺蛳粉味道都沾到他的军装上了……
他其实有点嫌弃,但又不是很讨厌,甚至心里隐隐生出些许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