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前一秒还骂出莲花的二伯娘瞬间哑巴,张大的嘴活像是被飞来的鸟叼走了舌头,甚至都忘了及时合上。
谢老太已经瘫在了地上,被王氏胡乱扶住却差点两个人一起滚到地上。
谢锦珠飞快跑过去,抓住报信的人说:“人在哪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
被抓住的人急得脸都白了,看着六神无主要跟着自己出门的人,舌头打了半天的结才挤出来一句:“我是跟他们一起在码头上干活儿的!”
“那边出了事儿就赶紧过来报信了,哎呀你们快想法子筹钱吧!”
“要是银子凑不出来,那就……”
“你先带我过去看看。”
谢锦珠飞快道:“老太太你们在家看着,二伯娘你跟我现在就走。”
“我之前给你的银子呢?”
谢老太哆嗦着嘴唇:“在……在屋里的小柜子里,我……我这就去给你拿……”
可话刚说完,谢老太勉强站直咣当又摔了下去。
谢锦珠一着急扔下一句等着,脚尖一转就冲进了谢老太的屋里。
谢老太着急道:“你不知道在哪儿,你……”
啪啪几声脆响,上了小锁的盒子被直接摔在地上砸成了木屑碎片。
谢锦珠抓起碎屑中的荷包,大步往外的同时一把抓起两眼发直的二伯娘:“走!”
“咱们必须得快!”
谢锦珠不知道谢大伯他们到底摔坏的是什么贵重物品,只能是把自己身上以及谢老太放着的银子全部带上。
等谢锦珠她们消失在众人眼前,原本正在鬼吼乱叫的四爷爷老两口左右看看,原本还想说什么,被围观的村民狠狠呸了一口:“臭不要脸的,还不快滚?!”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你家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
谢家现在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身为亲戚不帮忙就算了,要是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儿,那说出去也是要被人追着喷唾沫的。
而且谢老太和王氏的表情看起来急得都要发疯了,这时候要是接着闹……
四奶奶底气不足地拽住四爷爷:“老头子,咱们先回去吧。”
王氏是个胆弱的,不见得敢发疯。
可谢老太不同啊。
这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脾气火爆的,得理不饶人。
真把人逼急眼了,说不定真的会提刀要追着人砍!
四爷爷忍着不甘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这银子不给我补足了,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给脸不要脸是吧?”
谢老太狠狠磨牙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柴刀就要冲:“老娘今儿豁出去了,你们有种站着别动!”
不久前还被气得发抖的四爷爷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老太太,双脚一撒丫子跑得头也不回。
四奶奶慢了一步赶紧跑出去:“老头子你等等我……”
“滚!”
谢老太脱手把柴刀甩出去,惨白着脸吼:“都给老娘滚!”
“谁再敢来找晦气,我就剁了谁!”
看热闹的村民也迅速一哄而散,一直没敢插话的谢小六扶住谢老太,又抓起浑身发软的王氏。
刚勉力进屋,谢老太就看着地上狼藉的木屑碎片喃喃道:“那个小兔崽子怎么知道我把银子放哪儿了?”
她确定自己藏得很好。
就连三个儿子和儿媳妇都绝对不知道。
谢锦珠是怎么一找就找到的?
王氏迷茫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点焦点,茫然道:“老太太?”
谢老太突然咬牙:“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前些年我藏起来的银子,绝对不是被耗子叼走的!”
王氏:“……”
谢小六弱弱的:“奶?”
谢老太气得直喘粗气:“这小犊子要是不把她爹和伯父都带回来,我就……”
“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把她塞耗子洞里!”
“阿嚏!”
谢锦珠坐在车板上打了个大喷嚏,正在低头揉鼻子就听到二伯娘嘀嘀咕咕的:“谁又骂你了?”
谢锦珠:“……”
在如此紧绷的气氛当中,居然还能抽空蛐蛐她?
二伯娘捂着脸叹气:“你之前总干缺德事儿,骂你的人肯定可多了。”
谢锦珠一言难尽地闭了闭眼:“我现在不缺德了。”
“也是。”
二伯娘心有余悸地说:“连你都改好了,菩萨肯定会保佑咱家的吧?”
在谢锦珠无言以对的目光中,二伯娘忍着因为害怕挤出来的眼泪,急得一个劲儿绞手指:“你爹他们一贯都是稳重的,干活儿从来不出差错。”
“这都多少年了,一点岔子没出过,怎么偏偏就在今儿惹祸了呢?”
而且码头上来往搬运的从来都是用麻袋装的杂物,只有禁得住摔打的东西才会找力工。
今天怎么就突然变得贵重了?
到底是多贵重的东西,才会说拿命都赔不起啊?
二伯娘惊慌得一颗心来回蹦跶,一张嘴差点都要飞出来砸到谢锦珠的脸上。
谢锦珠眸色微沉:“大哥,你刚才是说,搬东西的主家是临时找的人,我大伯他们是怎么被选中的?”
这位大哥也是个老实人,就是心里着急口舌就没那么利索。
谢锦珠听她费劲了半晌才捋清楚大概。
谢大伯他们原本搬的是货船上的大米袋子,不等到中午就都搬完了。
可临到散工的时候,码头上突然来了一个管事的,说主家刚来县城,有些重物要人去搬,而且工钱给得很丰厚。
“说是没多少东西,就是要寻几个办事儿稳重的,他们平时干活儿就手稳,工头就推荐去了。”
除了谢家的三个人,一起被选中的还有三个。
这六个人被带着到了地方,本来是想着干完了就能拿钱走人,可谁能想到居然是把箱子摔了!
谢锦珠敏锐道:“是所有人都卷进去了,还是只有我家的?”
“就你大伯和你爹摔的啊。”
大哥粗着嗓子说:“他俩没抬稳,箱子里的宝贝碎了一地,那管事知道他们都是一家的,索性就把人都扣了。”
“要是赔不起的话,人家就要报官经公了!”
损毁主家的贵重之物,摆在眼前的选项只有两个。
一个是商议私了,损了多少就赔多少,双方协商达成一致就没问题。
另外一个是报官经公。
如果赔不起,那就只能是蹲大牢或者是被判处流放为惩。
出门的三个人一次卷进去了两个,要是谢大伯和谢爹真的被流放了,那才真的是天塌了!
谢锦珠一把捂住二伯娘张大了要哭的嘴,在二伯娘咬自己之前沉沉道:“别着急哭。”
“咱们马上就到地方了。”
被鞭打着往前的骡子甩着脑袋停稳,谢锦珠抓小鸡崽子似的把站不住的二伯娘拎下车,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一会儿进去了,不准嚷,也不许哭。”
“可是我……”
“你听我的。”
谢锦珠眼底发沉:“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见到人按我说的做。”
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太巧,谢锦珠不得不多疑。
如果见人就哭先露怯,那后续就不太好办了。
二伯娘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无助地看着谢锦珠。
谢锦珠看了一眼就在眼前的天一阁酒楼,眼睫微落,擦去二伯娘眼里滚出来的泪说:“天还没塌呢。”
“先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