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覃时越估摸着时间,回自己的办公室简单收拾一番,整理仪容,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安排好今日的工作之后,再一次回到病房。
一夜未睡的他,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不见丝毫疲惫。
病房里,姜觅依旧睡着。
她的气色最近比以前好很多,面部粗糙黑瘦,脸上的肌肤白皙不少,小脸也比起上一次在沔城见到时圆润不少。
整张脸陷入白色的枕头里,五官精致柔美。
好像春雨里横斜处的一支梨花,清新脱俗得让人移不开眼。
淡淡的药味充斥着整间病房,床头挂着输液瓶,药水顺着输液管缓缓进入她的露在被子外的右手手背。
而她却睡的安静,昏沉。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是覃衍的电话。
覃时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
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覃时越瞬间接通,但是没有说话,而是轻步走出去,并顺手关上门。
确保不会影响到里面的人,才开口,“哥。”
“你在忙?”
接通那么久,都不说话。
“有事?”他问。
“昨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覃衍忽然提到姜觅,覃时越意识到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了?”
“女朋友?”对方试探问道。
女朋友?
他想,将来有一天,她会是,只是现在,暂时还不是。
他只能否认,“不是。”
“看你们关系不错。”
看?
哪里看?
怎么看?
他怎么会突然如此关心自己?
或者说他关注的焦点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姜觅身上。
他需要知道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他,还是姜觅。
两兄弟从小到大就关系好,他直接开口询问,“调查我?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
那就是确认焦点在姜觅身上。
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再联想到如今亲眼的电话,他瞬间就明了事情的原委,“他们竟然把你请过去了?”
看来,跟姜觅想的差不多,昨晚上那个男人,身份真的很不一般,已经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
毕竟,牺牲了那么多警察,事情闹的那么大。
他早就知道会如此,所以,昨晚在确保姜觅的伤势不是太严重之后,他舍近求远,果断带着人住进了19附属医院,把人放在自己身边。
姜觅的手机摔坏了,正好别人联系不到她,可以让她好好休息。
她应该单纯的生活,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事关重大,小心一点总是没错。”覃衍说。
覃时越知道覃衍话里的意思。
一方面是因为昨晚的事,会引起市局对姜觅的关注;另一方面,覃衍是在提醒他,姜觅是否是有目的的接近他。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毕竟,家里好几个人都处在重要的位置。
如果姜觅的身份有问题,别有用心地靠近接近覃家,那么会出现什么后果,没有人可以预料。
可覃家自有覃家的生存之道。
覃家的男人,都不是普通角色。
“你打这个电话是暗示我你要调查她?”两人一个娘肚子出来,各自什么算盘,一清二楚。
“我是你哥。”
我是你哥!
你哥!
覃时越忽然就笑了。
他们兄弟跟别人家的兄弟不一样。
很多像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兄弟,因为争夺家产,兄弟嫌隙,闹的家里鸡犬不宁。
他们兄弟不一样。
他们从小到大关系就好。
“……哦!”覃时越回答的漫不经心,他不想让对方得意。
“你怕她被调查?”
即使隔着电话,他都能想象到对方现在表情。
一定是挑着眉,嘴角微微抿着。
怕吗?
“怎么会?只是你应该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覃时越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那个人此时此刻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想到他所知道的那些事,他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他的判断不妨碍他对这个人做出评价。
且,他需要提前给覃衍一个预防针,“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她不是坏人,也不是他接近我,”
“而是,我在故意接近她。”
覃衍讽刺他,“坏人你的脸上可不会写上坏人二字。”
这是怀疑他的智商?
还是讥讽他单纯幼稚?
“我有基本的判断力。”
“基于什么?”
“为了不影响你的判断,还是你自己去弄清楚吧,免得嫌弃我有所偏颇,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我会的,在这之前,你给我把握好尺度。”
随即,对方掐断了电话。
覃时越捏着手机,站在窗前。
太阳已经升起,春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温暖,从窗户的玻璃照进来,落在人身上,温暖又明媚。
再一次回到病房,覃时越瞧见姜觅输液的药水已经快滴完了。
他径直走过去,取了医用透气胶带,准备好棉球,手法娴熟的拔针,药棉按住,胶带固定。
针头拔出的瞬间,姜觅眉头微不可察的轻皱了下。
可能是输入的药水很凉,导致她的手心温热,手背却很冰。
覃时越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将温暖传给她,好一会儿那股冰凉消失,才掀开一点被角,准备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猝不及防,手忽然被人反扣。
下一秒,身子往前一跌,他整个人忽然趴到她身上。
覃时越下意识抬头,就那样撞进对方的眼眸里。
眼黑幽深沉静,清冷漠然,犹如秋日的月亮,淡淡的寒。
有刚睡醒时的茫然和迷糊,也有刻在骨子里的防备警惕。
二者互相矛盾,又融合的恰如其分。
她眼睛没有很大,却生的极为好看,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
就像那一年,她望他一眼,他就难以忘怀。
总在午夜梦回之间,想起那双眼睛。
此时,被角被小幅度的掀开,两人挨得很近。
他的手靠近她的胸膛,能感受她的心跳。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相互缠绕着。
覃时越试图起身,他的手却被姜觅反制。
对方力气不大,用了巧劲,带着一丝狠戾,就那样扣着他的手腕。
她的手心带着些微凉意,手指纤细修长,指腹并不细腻,还有薄茧,扣着他的手腕。
如果覃时越想要脱离对方的牵制,只要一个巧劲,稍微用力,就可以。
只是,此时,他不想那么做。
“姜觅!”
覃时越轻声叫她,“你醒了。”
“覃医生?”
姜觅的眼神很快恢复清明,“你在做什么?”
语气淡漠,还有犀利。
覃时越抬头,示意她看旁边的输液瓶,“药水滴完了,我给你把针头取了。”
姜觅一眼就看见床头上方悬挂的输液瓶子,已经空了,嗓音软下不少,“抱歉,覃医生。”
姜松开他的手腕。
“我……”
“无碍!睡迷糊了吧?”
覃时越浅笑着。
姜觅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骨相优越,轮廓清晰,线条优美,五官精致。
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她忽然手指有点痒。
想上手。
想欺负。
想私藏。
想……
“感觉好些了吗?”
覃时越适时直起身子,远离她。
分寸把握的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眼眸深处藏着愉悦,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刚刚,他清楚的看见她望着他的脸,心神晃荡了呢。
姜觅很快回过神来。
暗骂自己,居然被美色诱惑了。
暗骂覃时越,这人笑的是不是太妖孽了些。
想引人犯罪么?
不!
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
姜觅尴尬的移开视线,“感觉还好。”
转过脸,背对着他。
她这一动作,覃时越忽然看见她的手背。
因为方才太过突然,针眼处没有及时按压止血,导致胶带崩落,有血珠渗出,在本就青紫一片的手背上,格外碍眼。
覃时越又帮她处理一下,用棉签在她指关节处涂抹上药汁。
姜觅没有拒绝,静静的看着他动作。
慢条斯理,动作轻柔仔细。
这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
“好了。”
“谢谢。”姜觅双手摊开,摆在眼前。
嗯,这双手,经过一夜,情字红肿,又碍眼观。
只好将它们藏进被子里。
覃时越瞧见她的小动作,“时间不早了,饿了吗?医院的食堂有养生粥,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尝尝?”
“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来得及,待会儿一起吃。”
不是来不及,是专门等着她呢。
覃时越给她指指洗手间的方向,“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盥洗室在那边,你去梳洗下。我去买早餐。”
“好。”
覃时越回自己办公室,准备拿他的专用餐具。
看到办公室桌上已经放着两个保温桶。
手机有消息进来。
是陈书言。
【知道你肯定没有用早餐,特意给你带的。一份是你的,一份是那位姜小姐的。不用谢!】
覃时越打开看了一眼,玉米粥,配有小菜,还有水晶饺子。
覃时越提着保温桶准备出门,有电话进来。
覃时越看着来电,只能折返,淡然接通,“什么事?”
“柯晨辉昨晚出现在浅水湾,今天一大早又来了,他还在查姜臻的消息。”
柯晨辉?
姜觅的那个高中同学,用一套房子买姜觅消息的男人。
对姜觅存有不轨之心的富二代。
电话联系不到姜觅,就找私家侦探追查姜觅的行踪。
之前,他给他找了一点小小的麻烦,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缠着姜觅。
没想到这人倒是有点毅力。
褪去温润,覃时越眸色犀利,“他这是有闲下来了?那就再给他找点事做。他不是喜欢追着别人跑吗?那就让他尝尝被人追着不放的滋味儿。”
“明白。”
“干净利落一些,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姜觅的敏锐度异于常人。
就不要让这些烦心的小事去打扰她。
掐断电话,覃时越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一口一口的慢慢喝下去。
一杯水喝完,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对方很快就接起,“二公子。”
“刘娇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母女两人大吵了一架,刘母已经离开医院回家了。刘娇给姜小姐打过电话,没有打通。其他没有异常。”
“如果对方知道进退,此时就此作罢。如果依旧胡搅蛮缠,那就直接向法院起诉。”
“明白。”
安顿好所有事,覃时越才提着早餐去了姜觅的病房。
她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乖巧的等着。
“朋友给我送了早餐过来,你看看,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换。”
覃时越将早餐一样一样摆出来,“怎么样?”
“看起来还不错。”
俩人围着沙发,安静的吃饭。
偶尔聊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气氛温馨融洽。
吃完,覃时越收拾好餐具,拿去盥洗室清洗。
姜觅想要去帮忙,被拒绝,“你的手再上点药吧,这样好的快些。”
“好。”
等覃时越从盥洗室出来,姜觅就说:“我要出院。”
不容拒绝。
“想出院?”
姜觅皱皱鼻子,鼻腔里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药味,“医院不是个好地方。”
没有人会觉得医院是个好地方。
覃时越单手插兜,“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出院。”
姜觅偏头望着他,“如果我偏要呢?”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倒是有个建议,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哪儿?”
“一个不影响你养伤,不影响你学习,吃住有人照顾,还有医生随时陪护的地方。”
姜觅盯着他的眼睛,“你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好?”
覃时越摇头,郑重其事的回答,“不是每个病人都会在危险时刻挡在我前面。我不是烂好人,别人对我好,我就会对别人好。但,如果是救命之恩,自然应该有所回报,否则被家里人知道了,会被执行家法。”
“家法?”
有点好奇。
“更重要的是,”覃时越继续诱惑,“不会被外界打扰,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况且,”覃时越指着她的手,“你这样回去,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家里就我一个人。”
覃时越忽然问:“需要辅导吗?”
“嗯?”
“复习。”
“你会?”
“小看我?”
“好。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我手机摔坏了。”
“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