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小夕,起来了。”
“妈妈,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宁小夕咕哝一声儿,翻身想继续睡,盖在身上的衣服滑落,一股冷风吹进宁小夕的脖颈。
突然,宁小夕利落的翻身坐起,转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明珞英,“娘亲,我醒了。”
明珞英伸手递过一方已经打湿的帕子,柔声道:“先清理一下,一会儿吃过东西就该上路了。”
宁小夕快速的从床上下来,接过帕子飞快的在脸上擦拭起来,窗外时不时的传来话语声和马儿是嘶鸣声,看窗子上仍然是漆黑一片,这是天还没亮就要启程了。
宁子清在一旁飞快的收拾着床铺,把昨日购买的杂货物品分别放在背篓的底端,陶罐碗筷却没有放到娘亲背篓的底下,而是放在了自己背篓的最上面。床铺上的棉衣都已整理好包袱,同样分别放在背篓里,压实了。
宁时在旁边看顾着,时不时的搭把手。
因为都带着手镣脚铐,随着宁时和宁子清的动作,不时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闷闷的,却时刻提醒着他们囚犯的身份。
这时,房间门打开,看管差役拎着两个大木桶走进来,放在地上,“早食,快吃,一刻钟后出发了。”
宁时看了看木桶,一桶里面是她那拳头大小的粗面馒头,看样子也就够大家一人一个的,另一桶里面是飘着几个油花的清汤。
宁时转头拿起勺子碗筷,招呼着儿子,“子清,去拿馒头。”
宁子清动作快速的拿起四个馒头,回身递给娘亲和妹妹后,又转身接住汤碗传递。
宁小夕笑眉笑眼的接过馒头和汤碗,“辛苦哥哥。”
很快一家四口就吃起了早食,宁小夕趁着别人不注意,又偷偷的从包袱里拿出四个饼子递给家人,那以她的小手就足以握住大小的馒头,哪里能够吃饱?第一天上路,总要吃饱才能坚持。
其他人看着不断吃喝的时家人,有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上前去拿了馒头分给自家人。只是大家都没有准备,没有可以喝汤的家伙什,只能干嚼馒头。经过昨天一天的折腾和饥饿,大家也渐渐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这时候也只能自己心疼自己了。
这时,一个年纪与宁子清相仿的少年,轻轻的拿起了屋内四方桌上粗陋的茶碗,挪着步子走到宁时面前,“世叔,可否借勺子一用?”说完,少年的脸庞已红如滴血。
宁时爽快的递过去,“可以。”
少年接过勺子,微微鞠了一躬,“多谢世叔。”
宁小夕看着那少年飞快的称了汤后递给自己的家人,那一家大概有八口人,其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强壮少女,正是法场上跪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女孩儿。
少年把汤碗递给了家长,那家长是一魁梧汉子,身量看着比宁时还高,端坐在床铺上,很是威严。此时接过那汤碗后,冲着宁时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一天一夜几乎滴水未进,又干嚼馒头,实在不是很好的体验。
时家人都吃完后,简单清理好碗筷收进背篓,又检查了下水袋里的水都已装满。宁小夕看着装馒头的桶,虽然有跟他们家一样可以适应环境的人,但还是有一些人一时无法放下自己曾经的高贵。桶里面还有残留的馒头。
宁小夕背转身,把两个装饼子的包袱打开,尽量把饼子装进一个包袱后放在背篓里,然后拿着另外那个包袱皮等着。
这时,门外响起差役的声音,“都出来,出发了。”
那少年飞快的用茶壶里的水冲洗了勺子后送回给宁时,还不忘记继续躬身施礼,“多谢世叔。”
房间内的人陆续的走出,宁小夕落在后面,见大家都已出去后,快速的拿出包袱皮将桶里剩下的馒头包好,抱在怀里跟了出去。
宁子清看到妹妹的动作也配合的放慢步伐挡在妹妹前面,掩护着她的动作。
每个房间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出来,然后走出驿站,来到了驿站前的空地上。两百多人加上二十多人的看管差役,乌泱泱的一群人站的密密麻麻,丁零当啷的手撩脚铐声此起彼伏。
负责清点人数的五名看管差役拿着名册,按照顺序清点起来。
丁酉站在物资马车边,等到人数清点清楚后,挥了挥手,“出发!”当先坐在马车前座上,走在前面带路。
宁小夕攥紧背篓的带子,这几个背篓编的很结实,底子也厚实,所以加上物资的重量,二十几斤还是有的。脚镣沉重,拖拖沓沓的声音在凌晨的微光中传出去老远。
昨日断断续续下的小雪还没有融化,在晨曦中反射着白光,虽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借着这晨光和雪的反光倒也看得清路途。
离开王城还不远,流放队伍还是沿着官道前行,道路还算平坦好走。周围一片平原,雪白一片,只零星的有些高大的树木,因寒冬只余光秃秃的枝丫,看起来寂寥一片。
手镣的长度只有一尺多,从背篓的带子中穿过,双手合并在胸前,用胳膊肘支撑着稳固,步子又无法迈得很大,宁时和宁子清走起来分外的辛苦。向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之人,能坚持走下去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流放的队伍拉的并不长,差役们虽然没有动手打骂,但疾声呵斥总是难免的。
艰难的行走到快近中午,青白的天空,并没有太阳出来,昏暗的天空看着似乎随时都要再飘起雪花。
渐渐的,队伍中开始有人落后,差役们已经忍不住推搡着犯人前行。沉重的镣铐声和疲惫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混合着犯人们时不时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声。
冰寒刺骨的冷风刮起,荒野像一个巨大的冰窟,似乎要将一切生机都吞噬殆尽。
前面带路的物资马车终于从官道上下去,走到一片还算平整的地界,不远处看着有一片枯树林。树林的入口,几株枯树歪斜地矗立着,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在迎接闯入者。树干上布满了裂痕,像是被岁月与苦难刻下的深深皱纹。那些树枝,干枯而脆弱,毫无生机地指向天空,仿佛在绝望地祈求着什么,却又被寒冷冻住了姿态,只能僵硬地保持着诡异的形状。
宁小夕感觉到队伍的偏移,抬起头远远的看去,就感觉有些阴森恐怖,虽然天空昏暗,但毕竟是大白天的,怎么这一片树林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
差役们吆喝着犯人一起过去,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犯人们已顾不得地上的积雪,纷纷坐了下去,半天的时间,脚底已经起了水泡,双腿酸软,四肢无力,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尽快的恢复体力。
时家四口没有往老树林子里面走,只在林子边缘找了一处地方,用光秃秃的树枝清理了下积雪,找到旁边几段凸起的树根后才安稳的坐下。
远处差役们已砍伐了些老树的枝丫生起了篝火,汤罐已挂在了火上,有淡淡的酒气飘来,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外出,能喝上一口烈酒驱寒,实在是让人羡慕。
另有四个差役各从马车上提出一个布袋子,穿梭在犯人中发放粗面馒头,一人一个。
宁子清看着远处的篝火和慢慢走过来的差役,这个差役正是昨日守卫在房间的那位,拿起自己的水袋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