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自绝之计!”
“细言之。”
“此前朝廷颁诏,取消党锢,释归被流放的士人,并让各地自举义兵抗击蛾贼,还以勾结蛾贼的罪名将封、徐二贼处死,我本以为是陛下幡然醒悟,现在看来不过是以退为进,朝廷派重兵严守雒阳八关,不肯出兵剿匪,现在更是暗中假扮蛾贼对世家出手,意图扩大激化我们士族与蛾贼的冲突,把我们推到与蛾贼相争的前线,怕是要等到我们两败俱伤,朝廷才会出兵。”
“好一招隔岸观火,驱虎吞狼。”袁隗叹息道:“小瞧他们了。”
“孟德,若真如你说,朝廷拒不出兵,只是看着我们与蛾贼互争,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这却如何是好?”
“本初兄不必着慌,我已有法破解。”说完,曹操面向袁隗,眼神左右一移,袁隗当即了然,说道:“孟德,本初,公路,你三人留下议事,其他人暂去小厅歇候。”众人道了一声唯,俱都拱手退出阁去,只剩下袁隗、曹操、袁绍、袁术四人。
袁术看了一眼曹操,不耐烦的嘀咕道:“哼,什么破解法,搞得这么神秘。”
“孟德,现在可以说了吧?”
“司徒公容禀。”曹操重新正了正武弁帽,拱手言道:“据下官得知,除了孙氏、张氏、李家,还有各地的十几户小宗族都被蛾贼攻击过。”
袁隗闻言一愣,此事显然不是曹操这个级别的武官能知道的,因为这些各地的宗族被袭击之事恰恰就是他压下来的,故而今天才聚了这么多各宗族的子侄在此。
他瞟了一眼袁绍,此事只能是自己的这个侄子跟曹操透的风了,说实话,袁隗对这个宦官家族出身的曹操并不十分信任,但此人甫一出仕便借故杖毙了蹇硕的叔父蹇图,后来又传出他年轻时还干出过意图刺杀张让的事,两件事一明一暗,一实一虚,不难看出此人一心想摆脱自己的出身来接近士人的目的,而且其行为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袁隗没有接曹操的话,他端起了茶杯,眼神凌冽的瞪着曹操,看的曹操后背一阵发凉,但事已至此不容他再退,只得继续言道:“谅冯芳、曹质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几天之间往来数百里,这些小宗族遭遇的攻击恐怕真是蛾贼所为了,故而下官猜测,张角应早已有心要对世家下手,但实力不济,只能动得了那些小门小户,而这是张让所不知道的,他八成以为这黄巾贼是我等士人放出来的火,故而才会盲目的出兵,意图暗中起衅,挑起事端。”
袁隗轻轻的嘿笑数声,心中暗道‘看来本初也晓得此人不可尽信,没有将我暗中扶植张角之事对其明言,否则我可真要对这个侄子另加评估了。’
曹操见袁隗笑了,以为是自己说的正中袁隗心意,顿时轻松不少,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彼不知我而我知彼,这就是我计策必成的关键处!”
“哎呀,孟德贤侄!快快说来!”
“唯!张让为了让我等与蛾贼共争,这才放下诏来让各州郡自举义兵,此口开则容易,要止却难,这正是张让此计自绝自断的地方,我等何妨就此大张旗鼓招兵买马,一来正可抵御蛾贼,二来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壮大己方战力,而我方只需谨守各自的坞堡,不必主动进攻蛾贼,谅那蛾贼也不能动我分毫。”
“但如果张让继续派兵暗中进攻各地世家坞堡怎么办?”袁绍疑惑的问道,他感觉曹操的话跟没说一样,这算什么应对之法。
“本初,温县孙氏,可算当地顶流世家乎?”
“未也,温县尚有司马氏、赵氏,孙家只能算二流。”
“正是!阳城张氏也不过是个二流世家。”
曹操说到这,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冯芳为何只动孙氏坞堡却不敢动赵氏、司马氏?并非无此心,实是无此力,是,若是旷日连战,这俩家的坞堡他们未必攻不下,但那样只会徒增损耗,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这正是张让等人的死结,他们既然想挑动蛾贼与士族相互攻伐,就不会过早暴露自己,所以他们接下来或许还会屠灭几家,各地的蛾贼也会继续攻击那些小宗族,正好,这将会给张让等人正面反馈,促使他们下令朝廷军队出关剿贼!”
“可这样一来,很多的小宗族……”袁绍依旧想不明。
“那些小门小户,死,何,足,惜。”曹操冷笑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道:“当然,也不能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我还有一招,可以加速朝廷派军。”
“还有一招?”
“对,我们可以让各地世家联合起来,声称蛾贼遮路,不能进贡赋税粮草入洛,切断雒阳的补给,我就不信朝廷能坐得住,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急切的派兵出来剿匪。”
袁隗听了此言皱了皱眉不置可否,此时他心中已经对十常侍、黄巾贼不怎么在意了,反而是曹操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威胁,此人有手段,有心机,谋略过人,而且目标明确做事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说自己这两个侄子,就是他袁隗此时若处在同等地位恐怕都不是此人的对手,所谓后生可畏就是如此吧,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嘿,曹阿瞒,你这还真是以毒攻毒啊,果然对付阉宦的还得是阉宦之后。难怪你要先把其他人支出去,不然怕是要当场挨揍了。”袁术在旁边呵呵冷笑道,他感觉自己的风头完全被曹操抢走了,此时不奚落他两句实在心有不甘。
“袁公路!你!”曹操最忌讳别人喊他阉宦之后,此时袁术触他逆鳞,当即怒目圆睁青筋暴起,也不管袁隗在座,伸手就去腰间摸索,虽然摸了个空,但谁都看的出来曹操此时如腰间还挂着剑,怕是已经拔剑出鞘了。
“公路休得胡言!”袁隗先是呵斥了袁术,继而对曹操说道:“孟德,此计甚好,就由你出去向屋外的各世家子侄宣令,各自扩充军备招兵买马谨守自家坞堡,从今日始,暂停对雒阳输送粮草赋税。”说完,他将桌上一支令箭递给曹操作为行令之证:“明日朝议我便上表封你为骑都尉,令你回乡募军。”
“唯!”曹操赶忙上前双手接过令箭,眼中闪出喜悦之色,他躬身退到门口转身离去,临走前狠狠地瞪了袁术一眼,低声道:“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收治之!”
袁隗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本初、公路,留心此人吧,若我未看错,此人必是尔等日后最大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