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方异族，曾经残害过大庆子民，在山里藏了一百年，如今出山，要说没有人庇护，谁也不会信。
于是问题来了，你庇护这么一支奇人异士，莫不成是想动摇大庆江山？
无论有没有这个意思，在皇帝眼里，意图掌握不同寻常力量的人全都是会对大庆江山产生威胁的潜在分子。
正是预见了皇帝可能做出的行动，彭怀才会找上楚辞。
楚辞整理袖袍，道：“倘若心中没有鬼，又何惧探查。彭大人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早些写信回去，让彭家做好准备。毕竟，被查出来和主动认罪，给陛下的印象可不同。”
彭怀脸色难看，眼中有思索之色，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若楚辞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会看成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
但楚辞是一位谪仙，他说的话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彻查山西世家这件事不可改变，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减轻因此产生的影响。
彭怀想明白了，对楚辞拱手道：“多谢国师指点，怀必不敢忘。”
看到彭怀如释重负地离开，楚辞满意点头，希望能通过彭怀将他的态度传出去，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师，涉及朝政的大事就不要来找他，拉他下水了。
朝会结束，但其掀起的波澜却并非一时半会能够消停。
彭怀与楚辞的对话在半刻钟后便传到皇帝耳中，他对楚辞不干涉朝政的态度很是赞赏，然后声音冷冽地吩咐道：“既然彭家不愿意让朕查，那朕就好好查一查。命你们在一月之内将山西世家全部查清，若有作奸犯科者，不必留情。”
“是！”暗处传出回应，似有幽影晃动。
风部捉风使，号称能捕捉风带来的消息，天下之事无不可探。
也因为其精通隐秘之法，每时每刻都有人守卫在皇帝近前，等待他下令。
宫中一道道命令传下，捉风使、金翎军皆向着山西府而去。
捉风使尚能隐藏，金翎军可是庆朝精锐，号称一百金翎能灭三千蛮人。
虽有所夸大，但在庆朝境内，一千金翎军足以剿灭任何一个不臣之辈。
这也是皇帝即便变得昏聩，寻求长生。在他死前，却始终无人敢造反的理由。
如今这一千金翎军毫不掩饰地直奔山西府，吸引了山西府境内所有势力的目光。
不少心中有鬼的世家都下令让家中子弟不准闹事，让人死死地盯着金翎军的动向。
而对某些家族来说，这道消息便如白日惊雷。
梁州金家以文立足，传承百年，出过数位大儒，说是梁州风骨也不为过。
但今日，金家的主家子弟齐聚一堂，每一个脸上都带着焦急之色，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气定神闲。
“咳咳。”苍老的声音从帘幕后传出，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在美艳妇人的搀扶下进入大堂。
被搀扶着坐下后，老者微抬浑浊双眼，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都坐下吧，如此模样，怎么当得上孔孟子弟。”
“是，孩儿失礼了。”老者一出现，众人立马有了主心骨，眉眼间虽有焦急之色，却都能安静坐下。
见老者许久不说话，一名中年男人出声道：“父亲，陈恶虎与一千金翎军顶多两日便会赶到山西府，不知我们该如何应对？”
“金家乃是圣人门生，清流世家，何须应对？”老者不急不缓道，“莫忘了文人风骨，纵然陈恶虎当面，也不过一莽夫而已，如何敢冒犯。”
“这。”中年男人被说得一愣，咬牙道，“父亲，若是寻常人，自然不敢来犯，但陈恶虎只听陛下调遣，就怕是陛下要……”
老者微微睁大双眼，道：“莫要忘了，门口挂着的可是先皇亲笔所书，他们怎敢冲撞。”
听老者提起，众人这才想起那挂在门匾上的“馨香世家”是先皇御赐，只不过因为字太丑，被自诩人间清流的金家众人下意识遗忘了。
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多亏父亲提醒，不然孩子还自乱了阵脚。”
“司马家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老者问道。
“并未。”留着小胡子的金家二叔道，“照金翎军的行进路线，司马家应当更快得到消息，如今却不与我们商量，孩儿猜测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捉风使？”有人提出这个名字，令所有人的声音都下意识压低了几分。
捉风使之名如雷贯耳，没有人不害怕哪天睡醒看见床头站着一个人。
老者沉思片刻，道：“让人关注司马家即可。”不必继续与他们往来信件了。
“是。”
“那群山野蛮人，若是被发现，立刻抛弃。”老者继续道。
“是。”
“咳咳。”轻咳两声，老者环视一圈，语带警告道，“此事关乎金家百世基业，你们，绝不能出纰漏。”
“是，父亲放心。”众人应道。
金家密谋之事无人知晓，而远在林州的司马家也进行了一场大会。
司马老太爷皱眉看着屋内明显与其余人长相不同的汉子，沉声道：“你们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汉子一头长发被编成数个小辫子，脸型方正，眉眼不同于庆朝人士，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震人心魄。
汉子操着不熟练的庆朝官话，大咧咧道：“不过是吃了几个两脚羊，何必动怒？”
“卑淮，若是你们没有合作的意思，我不介意将你们送给金翎军。”老太爷不怒自威，声音冰冷，威胁道。
卑淮闻言，身子微微前倾，仿若捕猎的狼：“司马太爷不必威胁我，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不好过，你司马家更不好过。”
老太爷收起威胁的态度，不咸不淡地道：“金翎军来了，你们能否解决？”
“当然，不过还需要司马太爷配合，将金翎军引到壳山之中。”卑淮靠在椅子上，懒散地道。
“可以。”老太爷沉默一会，答应了。
“那我就等司马太爷的消息了。”卑淮笑道，直接离开了司马家。
他走后，一名面相阴翳的男人含怒道：“该死的峤黎人，若非我等出手，他们早在二十年前就死绝了，如今竟敢以这种态度对我们。”
“少司。”老太爷一句话，令司马少司安静下来。
“本以为峤黎人只是群有异术的蛮人，没想到竟能看出我司马家的困境，果真是不可轻视天下人吗？”老太爷叹息道。
本想威胁卑淮，好进一步掌控峤黎族，却被提前看穿，现在反倒是被峤黎占据了上位。
老太爷脸色阴暗，吩咐道：“让人引陈恶虎进壳山。”
“是。”司马少司犹豫一下，道，“父亲，那位谪仙，是不是看出来了？”
老太爷皱眉，道：“他已经点出了峤黎族，看出来也不足为奇。不过看金翎军的数量，想必他没有告知皇帝，看来这位谪仙，没办法做出更多的警告。”
“那便好，只要能瞒过捉风使，我们的大业就有希望。”司马少司喜道。
“嗯。等大业成功，谪仙也得为我们所用。”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