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猎出发还有五天时,西南的奏章终于送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看后深感欣慰,大虞朝有此能人异士,何愁不能统一天下。
当下也不再提流言一事,他本欲亲自嘉奖此人,奈何知州说其乃隐世高人,习惯了居无定所,闲云野鹤。
无奈只好以朝廷的名义下令在梓州为其立一座长生碑,又免征梓州及受灾严重地区三年兵役。
消息很快在大虞各地传开,人们都好奇这位隐士高人的身份,同时庆幸这样的人才属于大虞。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的,例如江崇和其余亏得血本无归的商人。
江崇投入了一百二十万两,最后只收回来四十万两,还不算这期间的工钱和租赁仓库的费用。
因为他当初取走了许多铺子上的银子,如今他们需要钱投入到成本里,他不得不又把银子送回去。
如今手上一点现银都没了,还欠了几万两银子。
而且也不知是谁把他在洪涝地动期间企图高价卖粮食揽财的事大肆宣扬了出去,现在他各地的铺子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客人严重流失,还经常被人找茬扔东西。
加上还有同行趁机打压,他已经被迫关了好几家店铺。
江崇不断安慰自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他还有那些铺子,迟早能东山再起。
……
夏为仪收到消息后总算彻底放心。
那变态男人威胁不到自己了。
她心情大好,决定去逛逛街奖励自己这份好心情,顺便带一些能存放的零嘴。
听说猎场那边方圆几十里外没有商户和铺子,只能吃统一安排的吃食,要是犯了嘴瘾,只能自己憋着。
出府后,她很快塞满了一车的东西,正准备回府,突然有一孩童靠近她的队伍,将一张纸条和一朵头花塞进了最边上一小厮手中。
那小厮捏了捏纸条,确认里面没有别的东西才敢交给夏为仪。
夏为仪目光落到头花上,眼皮猛地一跳。
那是茹姐儿早上戴的。
她忙将纸条展开,看清里面的内容。
“在下捡了个孩子,还请郡主到酒楼领走。”
落款处,笔走龙蛇地写了个“裴”字。
她狠狠将纸条捏在手心,走回马车咬牙道:
“去醉香居。”
……
小丫头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条短腿晃晃悠悠,手里抓着一只香辣的螃蟹,认认真真啃蟹钳。
府里的嬷嬷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辣,平日她一次最多只能吃半只,今天却能吃螃蟹它一家,不要太爽。
“你吃饱了吗?”
裴恒之坐在茹姐儿对面,慢条斯理为自己斟酒。
小丫头拿帕子擦了擦被辣得通红的嘴。
“再要一只。”
男人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的小孩,那女人平日都不给她饭吃吗?
当即便又点了一只,开玩笑地问她:
“你娘不缺钱,连螃蟹都不给你吃?”
茹姐儿只能明白字面上的意思,反正她在家是不能多吃,便点点头,认同地抱怨。
“娘亲不让吃,还说女孩子不能上桌吃饭,还不陪我睡觉。”
裴恒之心道,果然是后娘。
“不能上桌吃饭,那你平日在柴房吃?”
茹姐儿笨拙给自己擦手,闻言看傻子一样看他。
“坐椅子上吃啊!”偶尔还坐娘亲腿上呢。
裴恒之:“……”
他居然被一个孩子耍了。
没多久,小二又上了一只螃蟹,特意将蟹肉剔了出来,只留一只蟹钳留给她啃,过过嘴瘾。
茹姐儿心满意足吃得肚子圆圆,比划了两下,觉得还能再装一点。
裴恒之也怕她吃出什么问题,抢在她开口前拒绝。
“你吃得够多了。”
茹姐儿不以为意,想要爬下椅子去叫小二。
“别白费力气了,本官是不会给你付钱的。”
茹姐儿眨巴眨巴眼,随即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娘亲的铺子诶。”
“……”
小鬼头还挺机灵。
他正想如何反击回去打消她的念头,厢房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茹姐儿吓得帕子都掉了,一转头,脸上顿时化作惊喜。
“娘亲。”
嘴里喊着,顺势爬下椅子,蹦蹦跳跳扑到她腿上。
夏为仪蹲下来检查一遍,确认没缺什么松了口气。
“谁许你和陌生人走的?”
小丫头第一次见她生气,缩起了脖子,却不忘指着男人告状。
“他打了拂冬姐姐和春香姐姐,带我来,不让我吃螃蟹,还说要当我爹!”
“……”
茹姐儿的话只能信一半,夏为仪精准分辨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这么不要脸的话,像是那变态能说出来的。
孩子可以留着回家打,眼下她得收拾别的人。
将茹姐儿交给丫鬟先带下楼,又让人离远一些守着,等屋内只剩二人,她才正视男人。
“裴大人真是好本事,欺负一个才三岁的孩子。”
裴恒之难得露出无辜之色,看向桌面的狼藉。
“在下好吃好喝款待宋小姐,怎就成欺负了?”
夏为仪看到那一桌红艳艳的螃蟹壳,又添了几分怒气。
“三岁的孩子吃不得太多螃蟹,更何况还是这样辣的,裴大人没带小孩,也该知道孩童不能吃多了这类不好克化的东西,还是说大人小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塞?”
她咄咄逼人地质问,裴恒之认真听着,但不见丝毫悔改愧疚之色。
“郡主这般担心做甚?又不是你的……”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
“不过有句话郡主说得有些何不食肉糜了。在下小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哪儿还管什么克化不克化。且臣尚未娶妻生子,也没人会特意告诉臣,要如何带孩子。”
他说得好似夏为仪在揭人伤疤,但他的身世又不是秘密,她早就听说了。
他并非出生疾苦,而是出生在名门望族,父亲和叔伯名满天下,门生遍布,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只可惜他母亲难产而死,不出一年父亲便娶了继室。
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少过问家中之事,继母便常将他和猎狗关在一起,与畜牲同吃同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十岁,父亲因病归家,同一天继母和弟弟妹妹被发疯的猎狗咬死才彻底终结。
有传言说,在他小时候,那东西被猎狗吃掉了,所以现在才不喜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