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好像还有人在说话。
可顾宴沉却一句都听不清楚了。
他的世界像是被黑洞撕成了碎片。
眼前一片黑暗,呼吸困难,他第一次有种快要溺毙的感觉。
他知道他要做点什么,可脚步沉重,身体只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手中的烟彻底熄灭,手指上一大团烟灰。
可他感受不到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
病房里都安静了下来。
刘璐率先走出来,
“我要困死了,明天见,胭胭你也早点睡,明天的行程更多——”
她僵在了门口。
目瞪口呆地看着静静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一般的顾宴沉。
姜胭慢她半步。
也看到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瞬间的惊慌化了哑口无言。
她抱着肚子后退了两步。
“顾……”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才终于把他从震惊中唤醒一般。
男人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仿佛呼吸不上来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他缓缓抬头。
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眼底却红得像血,
“你知道你的体质么?”他声音平静极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
那是因为他处于暴风眼之中,平静得可怕。
姜胭没必要瞒下去了,只能点头。
顾宴沉仰头,后脑在墙面上撞了两下,片刻的沉默后,男人阔步走向姜胭,
“好,那接下来的一切,由我做主。”
他浑身满是压抑着暴躁和压迫感。
刘璐拦了拦,“顾总,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滚。”
杭医生追过来,
“我可以跟你解释一下她的情况,你听我说——”
他话没有说完,却被顾宴沉一掌摁在了走廊上,
“会流产手术么?”
他声音冻得吓人,“会就去准备,不会就滚。”
杭医生,“你理智一点!医生只遵循病人的选择!”
“砰!”的一声巨响。
顾宴沉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墙上,墙面破损,他骨节上满是血,
“所以你就任由她玩命!”
姜胭握住他的手,“跟杭医生没有关系,璐璐,杭医生,你们都快点走,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刘璐跺了跺脚,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没用,拉着杭医生就跑了出去。
空旷的诊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姜胭站在他面前,“我都知道,我有凝血病,是熊猫血,不适合生孩子,”
她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可是顾宴沉,这是你的孩子,”
“是那晚,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怀上的孩子……”
宝宝一碰到爸爸就会莫名有些兴奋,她肚皮动了动,
“你感受到了么?是她在踢你,是她在回应你……”
顾宴沉没心情感受生命的萌发,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胭胭,你听话好不好,乖一点,孩子不能要,越早流掉对你来讲就越安全,如果你喜欢小孩儿我带你去领养,咱们不冒生命危险好不好?”
姜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可我已经安全地把她从一颗小胚胎养成这样,我们都会好好的,都会平安无事。”
顾宴沉握着她的肩膀,“你根本不懂你的病到底多么严重!”
“鹿灵山失血过多那一次,你的血小板指数是1!你知道什么改变吗?伤口再大一毫米,你就死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顾宴沉终于难以维持平静的外壳,冷冽眼神中满是怒火,
“姜胭,你太幼稚了,太理想主义!”
姜胭挣扎了半天也挣脱不开他的手,
“我都知道,所以我乖乖吃药,认真锻炼,连杭医生都在夸我!”
顾宴沉现在谁也不信,“他会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么?他只是想为你这样的疑难杂症开刀,让你成为他光辉履历最重要的一部分!”
姜胭气的浑身颤抖,“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想法揣度杭医生!”
顾宴沉紧紧把她控制在怀里,
“胭胭,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你听我的好不好?咱们把孩子拿出来,不要孩子好不好?”
姜胭甩开他的手,
“我不要!”
前世就是这样,他控制欲太强,背着她做了一切决定,怕她承受不了却又不张嘴,让他们的关系走向了毁灭!
姜胭这次很坚定,她每天都在深思熟虑,
“顾宴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你要是同意,就在我旁边默默支持我,你要是不同意,”
姜胭声音很冷,
“我会想办法再次离开你,去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永生永世再也不会见你!”
顾宴沉被她的冷言冷语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慌张中带着几分无力,
“你为什么要这么犟!姜胭,求求你了,算我求你,别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好么!”
“我有概率能赢!”姜胭几乎跟他讲不清楚道理,她情绪激动之下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砸在了顾宴沉的脚下,
“我有70%的概率能母子平安!”
顾宴沉根本不听她的话,“可对我而言,只有0%和100%!只有生和死!”
“孩子是我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就当不知道好了!”姜胭转身就要走。
顾宴沉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回来,
“姜胭!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诊室的门被他“咣当”一声关上。
他沉着声音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
“今天不把孩子流掉,你哪也去不了。”
洲际酒店天台上,一架飞机悄悄落地。
距离最近的妇产科医生被接了过来,他们扛着药箱和装备,在保镖的引导下,入住了酒店顶层,布置手术。
外面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梁熠砸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顾宴沉,孩子是我的,你无权干涉,快点把姜胭放出来!”
姜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不要再激怒他了!”
几秒后。
诊室房门打开。
顾宴沉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出现,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走廊里,刘璐,医生,梁熠,梁教练,射击队的领导和队员……
他的目光缓缓划过所有人。
薄唇微启,嘴角划过一丝近乎凄凉的冷笑,
“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