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陌生，反而是骨子里极度的熟悉。
主持救援，顾宴沉身心俱疲，精神和肉体的不断折磨，让他整个人摇摇欲坠。
但看见姜胭的刹那，他深沉的眸子仿佛瞬间就亮了。
“姜胭，姜胭……”他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手足无措，摇摇晃晃地从病床上追过来，把她抵在了墙角，
“姜胭……”
他不知道叫了几百次她的名字。
颤抖的手指一遍一遍划过她的脸颊。
狭长的凤眸变得湿红，那样内敛的人，情绪瞬间爆发。
他抵着姜胭的额头，像是看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额头划过她的鼻尖，唇瓣，他附身……
缓缓跪在了她的面前。
“姜胭，我错了，”
一滴晶莹砸在了她的面前。
姜胭蹲下来，手指在他的眼睑处碰了碰，他在哭……
跪在地上，哭什么？
“是我太自大，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没有做好，没有保护好你，”
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凌迟了自己无数遍的匕首，
“我看不到你的光芒，自以为是，让你……”
他的喉咙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跪在地上抬头，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姜胭，回到我身边好么？”
“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可怜可怜我，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我不想一睁眼，就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日子……”
“姜胭，你还是爱我的，不是么？求你可怜可怜我，回到我身边吧，好么？我……”
眼眶中的水汽汇聚在眼角，一寸寸划过他俊美的脸颊，
“我真的要死了……”
他身上裹挟着……
前世的悲伤和潮湿。
姜胭仿佛可以闻到他宿醉的酒气和麻痹神经一般的烟瘾。
她太熟悉他的眼眸，他……
大约是前世那个顾宴沉。
她会重生，前世那个，大约也有可能回来。
姜胭一直以为他们是怨侣，相看两厌，前世那个顾宴沉不仅不喜欢她，甚至恨她。
她不懂，他跪在地上哭什么……
“你明明也只不过短暂地爱了我一个星期而已，”她抽出自己的手，轻声说，
“当年我们结婚以后，从鹿灵山上下来，你就变了，就不喜欢我了，对我就没有爱了，只是承担责任，完成任务而已。”
“不是的，”他一个人在前世憋了这么久的话，在病房里，跟她解释了无数次的话，终于可以当面讲，
“姜胭，我很早就喜欢你，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太阳，谁会不喜欢？”
“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和嘉礼……”
“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玩腻了就换了人，所以我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直到……”
他的大手细细抚摸着她的手指，仿佛每一寸都爱不释手，
“直到那晚，我终于确定，你和我一样，并不把这段感情当玩笑，而是想长长久久，与我天荒地老，所以我在第一时间答应娶你。”
这些话姜胭不再怀疑，这一世的顾宴沉，也说了很多遍。
可鹿灵山之后的冷暴力……
“那是因为我听见你和你妈妈的对话……”
太过久远的回忆了，姜胭却瞬间明白了。
姜妈妈对她的执念就是嫁进顾家，前世，顾家继承人身份在淮安大哥和他身上摇摆不定。
姜妈妈最会审时度势，顾宴沉稍微有些失势的苗头，她就撺掇着姜胭去找淮安大哥。
淮安大哥把她当妹妹，半点龃龉心思都没有，还让她干了不少让人误会的事情……
最明显的一次，是在淮安大哥的订婚宴上。
淮安大哥不想订婚，就拉她来捣乱。
还承诺：搅黄了订婚宴，就给她顾宴沉最喜欢的画展门票，帮她撮合他们。
她哭着说肚子疼，饭菜有毒。
顾宴沉把她带去医院以后，什么病都没有。
那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就越来越冷了。
她和顾淮安就是太过问心无愧，她当年……
恋爱脑上头，为了追他无所不用其极。
正面久攻不下就搞迂回战术，巴结顾淮安让他给他们创造机会……
可现在看来。
的确做了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姜胭，如果我不是爱你到了近乎病态的独占心态，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愤怒？”
姜胭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地面的冰冷足够让人彻底清醒。
她以为巴结大哥，大哥会撮合他们的感情。
他看到她的巴结行为，以为她脚踏两只船，因此而愤怒，酸楚。
她迟钝，甚至到现在才刚刚察觉。
他沉默，现在才愿意开口说清楚。
姜胭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苦笑，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性格使然，他是她强扭来的，不般配，不合适，还是怨侣。
“姜胭，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学会和你好好沟通，再也不会因为自大而忽略你，你回到我身边好么？”
姜胭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到他身边。
再死一次？
她不要。
她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顾宴沉，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呢？”
两个人都知道她在问谁。
“顾宴沉呢！”
男人的眼神有了片刻闪躲，但立刻坚定不移地说，“我就是，”
他更加坚定，握着她的双肩，
“姜胭，我就是顾宴沉，我是老公，我回来了……”
“不是！”姜胭甩开他的手，“你不是，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就算是性格出身一样，经历的事情不一样，性格也发生了改变，你们不再是完全一样的人，对待事情会有不同的看法！”
顾宴沉静静跪在她面前，恍惚了片刻，声音嘶哑，破碎，
“所以你要他，不要我了？”
姜胭要疯了，这个男人怎么能偏执成这种样子！
“你脑子不清醒，我不和你谈，顾宴沉呢！”
她握着他的手臂，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顾宴沉，顾宴沉你给我回来！”
男人盈满泪痕的眼眶一点点冷了下去。
如同烈火熄灭时，那般无助。
姜胭别过了脸去，甚至不敢看他。
下一秒……
一股灼热落在了她的脖颈。
姜胭的脖颈上，锁骨上，全是他呕出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