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们开学前,整理暑假作业是他们的要紧事。
小梅的一沓作业摆在炕沿边,准备和铅笔盒一起装进书包。
明天就要返回县城啦!
小宝小手一伸,姐姐的作业拽下来掉地上啪嗒响,小宝咯咯笑翻。
“小宝你真讨厌,姐姐不跟你玩了。”
夏莹莹在案板上切长面,看姐弟俩拉扯本子,训的是小儿子。
“小宝,不许欺负姐姐暑假作业。”
小梅将自己的几本作业装进书包,转过脸看忙着做晚饭的夏莹莹,小心翼翼问:“妈妈,忠祥哥和忠忠哥真要去城里念书吗?”
“爸爸妈妈答应了你,让两个哥哥都去城里念书,都在城关小学,你就有伴了,你高不高兴?”
小梅连连点头。
“妈妈,莎莎姐说她也去城里念书,是真的吗?”
夏莹莹嘴上乐呵:“让莎莎跟你睡一屋好不好?”
“那玲玲姐呢,她也去城里念书?”
夏莹莹脸上的微笑收住,这事要给小梅说清楚。
咱们答应了忠祥、忠忠、莎莎一起去城关中学念书,但没答应让你大妈家的玲玲一块转去城里。
放暑假这段时间,夏莹莹辅导李旺军家三个孩子功课,顺便也辅导玲玲。
小梅有一个误解,以为大妈家玲玲也要转到城里念书。
小梅的心思太单纯,很多情况她压根考虑不到。
“小梅,你想让玲玲跟你们一块转到城里念书?”
“妈妈,忠忠跟他说,她要转到城里念书,玲玲姐就偷偷哭去了,她还是说她妈妈不让她念了。”
夏莹莹想大嫂和她大女儿霞霞一次都没来这个屋问个好打个照面,再想玲玲可怜巴巴的眼神,一股恨意忽突突冒上来。
“小梅,霞霞跟你玩过没?”
小梅摇摇头。
夏莹莹又问:“你大妈给你过笑脸没?”
小梅也摇摇头。
“小梅,你玲玲姐有她自己的妈,开学了她要怎么样,不是我和爸爸要管的事,明白吗?”
小梅不明白。
妈妈不管玲玲上学,干嘛在这个暑假每天给玲玲辅导作业?
夏莹莹就气这一点,陈美莲你好歹站出来,给我们母女给个笑脸或者说声谢谢。
开学了,玲玲读书这事会怎样,夏莹莹管不着了。
今晚收拾好家里,拿好家里东西,等山子回来,明天一早带小梅和旺军哥家三个娃离开。
外面啪嗒啪嗒脚步声进院里。
“莹莹,在家吗?”
是江万红进了院子喊人。
夏莹莹揭门帘身子出来,嘴上微微笑:“四爷,你有事儿说呀,山子还没回来呢。”
江万红摸一把鼻子疙瘩,往前走两步,是商量的语气。
“莹莹,我看你这一个多月给几个孩子辅导作业,你明天要走了,是要带走旺军家三个娃吧,你能不能把你大嫂家玲玲也带下去?”
夏莹莹没想到,问这话的人居然是江家老四爷。
江家这一族的事好像是他说了算。
“四爷,我大嫂都不操心的事,你替她操什么心?”
江万红长叹一口气。
“莹莹,爷的观念也在变哩,你别以为爷是老顽固,女娃只要好好念书,一心用功,咱当大人的就得支持,就得给娃撑一把劲儿,你说是不是?”
夏莹莹脸上笑。
“四爷,我大嫂家玲玲读书的事,不是我和山子要管的事,是我大嫂的事。”
“莹莹,这孩子憋着一股劲想读书,你应该看出来了,你和山子现在都是能人,帮帮他嘛。”
夏莹莹脸上苦笑。
“四爷,一个暑假过去了,我大嫂什么都没跟我说,她家娃儿,还轮不到我主动过去问她怎么办。”
江万红一脸叹息。
“我问你大嫂了,我说后天就要开学了,霞霞小学毕业不念了,栓栓摔坏了脑子念不成,玲玲想念书,难道你也不让她念吗,你猜你大嫂说啥,她说念也是白念,明年还是考不上初中。”
夏莹莹咬咬牙是恨大嫂。
毁掉玲玲念书的前程就是她妈这句话,念也是白念,你明年考不上初中。
“四爷,等山子回来,我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夏莹莹嘴里是敷衍,是打发江万红离开。
“那行,莹莹,等山子回来,你跟他商量商量,玲玲这姑娘不能被她爸妈毁了啊。”
江万红转身出去,身子往左拐走了。
右边墙角是玲玲,她把身子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刚才跟江万红说话的时候,夏莹莹看见了土墙外面一个头顶是大嫂家玲玲。
“小梅,你出去把你玲玲姐拽进来。”
小梅蹬蹬跑出去,拽着一脸凄凄惨惨的玲玲进院里。
夏莹莹问:“玲玲,咱村里小学后天也报名,你妈说不让你念书了?”
玲玲看着自己脚面回话:“我妈说没钱给我念书。”
“你妈手里没十块钱学费?”
“小婶,我爸妈是人贩子,我认了,我没读书的命。”
夏莹莹一脸失望。
“玲玲,我以为你拼劲儿想念书想改变你的命,想从你这个家里跳出来,可你居然认命了。”
江玲玲猛一下抬起脸,满眼满脸都是泪痕。
“小婶,我不认命能怎么着,忠祥哥哥转走了念六年级,忠忠哥也转走了,没人护着我,他们说我爸是人贩子,他们说我爸不是小爸的亲哥,我还能念下去吗?”
夏莹莹盯在她脸上。
“忠祥和忠忠在学校里保护你,你才能念书?”
“学校里没有我霞霞姐,他俩也离开了,我只能被他们欺负,我能念好吗,还是算了。”
夏莹莹觉得事情有点复杂,山子来了会怎么想?
“玲玲,你先回去吧!”
江玲玲转过脸看一眼小梅,转身走了。
小梅眼睛愣愣盯着玲玲出去了。
“小梅?”
小梅没反应,没听见妈妈喊。
“小梅,妈妈问你话。”
小梅这才转过脸:“啊?妈妈?”
“你心里想不想让玲玲陪在你身边一起念书?”
小梅使劲摇头,再把头低下看自己脚面。
“你真不想让玲玲姐跟你一块念书?”
“妈妈,我懂!是大妈不想让玲玲姐念书,你和妈妈就管不了,对不对。”
夏莹莹摸一把女儿头发:“妈妈煮面条,我们吃晚饭,等爸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