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陷入了沉默,有的人被李国助这番话震撼到了,有的人则是在思考。
片刻之后,颜思齐突然开口说道:
“那我们可得早些为招募辽东难民做准备了。”
他这么说,显然是已经认可了李国助的话。
“没错。”
李国助点头道,
“首先要准备的就是粮食。”
“等水寨建好以后,我们也要在里面建设粮仓。”
“然后每年就近从朝鲜和日本收购粮食。”
“争取在五年内,储备足够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
难民不可能一次涌来几十万,肯定会分成多批次过来。
一批几千人就算多的了,上万也有可能,但几率不大。
因此够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应急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先来的难民可以立即开始垦荒耕种。
生产的粮食也可供应后来的难民。
即使出现不足,到时再进口粮食也来得及。
反正有储备粮兜底,也不可能出现太大的粮食缺口。
船上没人质疑李国助这话。
有的人是明白这个道理,有的人则是压根就想不到这里。
杨天生默算片刻,说道:
“那大约就是三十万担粮食,倒也不难筹备。”
“每年从朝鲜和日本两地合计购入6万担粮食即可。”
“这样也不至于引起朝鲜和日本的警惕。”
粮食是战略物资。
尤其在古代,粮食产量不高。
任何国家对出口粮食的态度都不得不谨慎,不可能一次出口大量粮食。
因此向任何国家一次进口三十万担粮食,肯定会引起该国政府的警惕。
反之,在五年内向两个国家分多次进口三十万担粮食就没什么问题了。
然而李国助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你这算的不对吧,怎么都得上百万担吧……”
杨天生斜眼一笑,俨然一副大黄脸的“滑稽”表情:
“小少爷向来高瞻远瞩,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却犯混了?”
李国助一怔,说道:“这话怎么说?”
杨天生笑道:
“我说的是十万百姓一年所需的口粮。”
“而小少爷说的,却是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的口粮……”
“啊!我明白了!”
李国助伸手一拍额头,
“杨大哥不愧是财副,后勤问题考虑的就是周全。”
杨天生含笑颔首,也不知是感谢李国助的赞扬,还是在赞扬李国助。
他说话本来是被李国助打断的。
却见李国助无需别人详解,只是稍加提点,立即就能自行想明事理,也就不再废话了。
十万百姓就是十万百姓,日常劳动耗费体力也不多,一年消耗的粮食也不会太多。
十万大军却不只是十万将士,还有数万后勤人员,及战马和驮畜,也都需要粮食。
何况战斗比日常劳作更耗费体力,以至士兵的食量也会超过平时许多。
这些就是造成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粮食超过十万平民四五倍的原因。
“既然这里未来要建一座城市,那这个城总得有个名称吧。”
陈衷纪忽然说道。
“啊对对对,这是必须要有的!”
杨天生连忙附议,船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然而百余人吆喝了半天,却没一个人提出哪怕半个方案。
李国助见如此,只好朗声说道:
“那就叫永明城吧!”
此话一出,船上顿时安静了,简直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颜思齐突然鼓掌道:
“好,这名字好!寓意我大明国祚永延。”
听他这么一说,船上其他人也纷纷喝彩起来。
“小少爷也认为这里就是前元的辽阳行省的永明城故址吗?”
舵手李俊臣突然开口说道。
李国助一怔,深深地看了李俊臣片刻,点头道:
“没错,既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说说你的根据吧。”
其实李国助知道海参崴在元朝叫做永明城,是前世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
而百度百科上也没有给出这么说的根据。
他也从来没有深究过,只单纯觉得这名字寓意不错,就顺手拿来用了。
不料李俊臣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只能说明,他肯定是有根据的。
于是李国助便企图用这话套出他的知识,同时也比较巧妙地掩盖了自己的无知。
李俊臣答道:
“我看过元人熊梦祥写的《析津志》。”
“其中有《天下站名》一篇,说的是元朝时全国的驿路。”
“从书中的描写来看,永明城故址应该就在这里。”
《析津志》!
这听都没听过啊……
前世怎么就没下些功夫研究一下海参崴在元朝为什么叫永明城呢。
李国助这样想着,笑容僵硬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是根据《析津志》里的描写,推测这里是永明城故址的。”
说话的时候,他看李俊臣的眼神都变了。
记得《台湾外记》上对李俊臣的评价是“风流洒脱,甚精钯头”。
李国助以前与他接触不多。
如今看来,《台湾外记》对此人的评价是符合事实的。
此人堪称风流才子,纵然没有考取功名,也是唐伯虎那一类人物。
在他们这些人里,算是读书最多,最有文化的了。
加上精通镗钯,也是文武全才。
颜思齐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眉道:
“可这地方怎么看都是荒山野岭,一点也不像有过城池的样子啊……”
李国助想了想,说道:
“可能是元亡以后永明城就荒废了。”
“如今只剩下城基被埋没在莽林之下”
“我们以后在此建城时,有可能会挖出城基。”
颜思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没有再说什么。
李国助突然捏了捏鼻根,看起来有点萎靡:
“哎呀,我突然觉得有些乏了,先去睡觉了。”
“劳颜叔操个心,看准时间把穿云箭放了,务必让鹏发号和鸿鹄号过来汇合。”
“好的,你放心去睡吧。”颜思齐回道。
回到自己的舱室,李国助却没有睡觉,而是拿出纸笔,在中间写下“柞树”二字。
然后他停下来思考片刻,又以“柞树”二字为中心,
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画了四条直线。
接着他又分别在四条直线的另一端写下四个林业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