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梅这几个月的确很累,但累不是重点,猜叔肯放权给她,她接下了,是在向猜叔证明自己有做好这些的能力,但如果她真的一直不肯松手,就会让猜叔觉得她心太大了。
与上位者周旋,不可冒进,必要的时候,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想着,元梅还真的当场就给猜叔打了一个电话:“猜叔,我工伤了……不儿,不是,没真受伤,我是说我最近活太多了脑袋疼了……哎呀你先听我说嘛~
姆桑和麻盆那边的厂商我都谈的差不多了,你找人替我一下吧,我看见那几个老毕登就闹心,还有南勃帮那边我也不想去了,太远了,还有……不是……你先听我说呀……
哎呦你老骂我干啥呀……我现在忙的脚打后脑勺了都,好不容易放天假就让你看进眼里去了,我又不是牛马,我得有假期呀……哎猜叔!别……别挂,我还……猜叔,喂?”
她对着手机喊了两声,只听见了嘟嘟的忙音,拉着脸瞪了车顶一眼,果断又给猜叔拨了回去:“哎呀我还没说因为啥呢,你挂我电话干嘛呀~
我今天新收了个小弟……嗯嗯,对就是手下……你看你,咋人一来就让人干活呢?他受伤了,得住院,他那脚脖子好像有点骨裂,或者骨折啥的,反正就我当时肋骨那个感觉……
嗯嗯对,挺严重的,浑身都是伤,正经得住一段时间院呢,出院了以后也得先做岗前培训……哎我没跟你咬文嚼字,我是说得先训练一下……嗯呢呗,得教他呀……哎对!问题就在这,我现在忙的没时间带手下,所以才问问你能不能给我工作时间调整调……
那妹有别人儿不害有你呢么,我来达班之前这些活都谁干呢……不是,我不是反骨仔……哎呦我啥时候倒反天罡了,你还说我咬文嚼字,你自己说个话都赶上成语词典了……啧~猜叔我耳朵要废了,你小点声我能听见,别喊的嗓子疼……
呼~~淡定,淡定,猜叔,你咋老骂人呢,暴脾气能不能改改……不是,人这不有事儿吗?不撒谎,我说的是真的,再说我是那偷懒的人么……哪有啊?我啥时候偷懒了……是是是,猜叔说的对,我认错,我改,那你能不能把姆桑和……喂猜叔……喂?喂??猜叔!”
元梅对着手机喊了好几声,看着已经重新亮起来的屏幕,一个气不过,当即又给猜叔拨了回去,结果却被手机的提示音告知对方将你拉黑了。
元梅气的直接将手机摔到了面前的车玻璃上,凛昆见状,顿时闭上嘴巴一言不发的装起了鹌鹑,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元梅。
后者接过他的手机拨通了细狗的电话(猜叔的电话号码不跟他说),刚说了一句:“喂细狗哥,我找猜叔。”之后,电话就再次被挂断了,等再拨过去的时候,发现凛昆的电话也被细狗的手机拉黑了。
看着元梅突然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发呆的样子,凛昆更不敢吭声了,一脸认真的盯着前路,假装自己在聚精会神的开车。
果不其然,元梅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真服了,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当初刚见面的时候脾气还挺好的呢,现在动不动就骂人!一句话不对劲他就发飙……谁家老大整天辱骂殴打手下的呀!
你看看他给我安排的,明天去麻盆,把上次那个卖水果的换了,重新换个供应商,时限两天,回来以后一天休息时间都没有,还得上麻姐那边跟那个买火腿肠的重新谈价格,踏马的合作这么久了,为啥突然要涨价呀?
草,下星期五又要上小勃帮……”
她嘟嘟囔囔抱怨了一路,直接给老手下和新手下同时整闭麦了,俩人一声不敢吭,也没人敢搭话,元梅不管说什么,他俩都默契的点头称是,一直开到了达班的医院。
实际上,元梅心里清楚,猜叔这是在明确拒绝将给到自己手里的权利收回,是猜叔信任元梅的最直接的表现。
原本猜叔也不是这样的,他之前还愿意在元梅眼前表演一个慈祥的好老爷子,现在相处久了,猜叔便越发暴躁,跟别人还好,一到了元梅这里,他就容易压不住火气。
这话也可以用华语解释,那叫做“爱之深,责之切。”,猜叔总是希望元梅能更快的成长起来,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每次见她犯蠢,就格外无法忍受。
当然,这些都是元梅一手放任……哦,不,应该说是元梅一手调教出来的,在猜叔面前的口无遮拦、肆意调笑、装傻卖痴,都是在激发对方的怒火,挑逗着他朝自己发脾气。
就像破窗效应那样,有了前几次,之后猜叔便每每都放任自己的小性子,有什么话都朝元梅来,久而久之,他的那层伪装便不复存在了。
有一就有二,不只是猜叔慈祥的面具,元梅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层层攻破,逐渐将自己的存在渗透进猜叔的生活,她会让猜叔越来越离不开自己,直到对方彻底崩溃。
只有这样……他们的身份才有逆转的一天不是吗?
是啊,她一条疯狗,她脖子上锁链的另一头牢牢握在猜叔手中,但谁说狗不能反噬其主的呢?
达班医院里,元梅攥着缴费单,有些尴尬的看着走廊上遛弯的但拓。
对方看见元梅后,先是一喜,下意识摸了一把脑袋上被发胶牢牢固定住的头发,又低头抽了一眼自己的衣着,确定没问题后,刚想上前搭话,就发现了楼梯口被凛昆扶着上楼来的王安全。
拓子哥上身真空,只着一件堪堪遮住两点嫣红的牛仔开衫马甲,纹理清晰的健硕肌肉就那么大咧咧的露在外面,那结实的胸肌隆起,清晰的线条一览无余,胸前挂着元梅去年送的那条葫芦形状的金吊坠,走路的时候,那吊坠便随着动作,左左右右的在马甲的开口处躲猫猫,也不知有没有划过被他故意遮住的红豆。
下身一条军绿色粗布四分短裤,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大腿上的肌肉线条,小腿上清晰的肌肉块却随着他走路时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收缩,元梅不用想都知道,这货跟腱这么长,肯定比自己跳得高。
明明上午见面的时候,他还邋里邋遢的呢,傍晚再看,人就已经穿这么板正了,就连乱七八糟的胡子都刮掉了。所以他这是……打扮给自己看的?
想到这里,元梅忍不住又开始憋笑,后槽牙咬的太紧,连脖子根上的筋都忍不住跟着使劲。
对面的但拓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他用几乎和怨妇一样的语气,哀怨的指着王安全问道:“幺妹儿,他是哪个?”
元梅回头瞅了一眼可怜兮兮眨巴着狗狗眼向自己卖萌的王安全,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子心虚。
她手足无措的摸了摸鼻子,嗯……脑子还没转过来……再摸摸鼻子……
东张西望的犹豫了半晌,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心虚的必要,于是又理直气壮的抬起眼睛,直视着但拓答道:“拓子哥,这是我新收的手下,叫王安全。”
说着,她又给凛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着王安全往前走,同时对王安全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达班的二把手……”(暂时的,以后这个位置会是我的。):“拓子哥。当初你老大我来达班的时候,都多亏了拓子哥照顾。赶紧叫人,以后拓子哥指使你干啥,你就麻溜去干,他在达班说话可比我好使。”(暂时的,以后这些待遇都是我的。)
元梅心里的弯弯绕绕没人知道,她精湛的演技连自己都能骗过,更别提他人了。
此时的但拓压根就没心思理会王安全,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元梅如此生疏的语言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她的话里并没有说不喜欢自己,但句句都那么客气,那么礼貌,活像她对着外人露出的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比面具还要不尽心的笑容一般,他心中苦涩到连呼吸都跟着刺痛,哀伤的看了一眼元梅,又怕她察觉到自己的心事,于是急忙看向别处。
比但拓更崩溃的是王安全,他本就因为进入了一个新环境而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如今达班这位二把手还一见面就用这种如同要杀人分尸一样的凶恶眼神盯着自己,直让他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好像已经看到头了。
他哆哆嗦嗦的朝但拓点点头,像个面对着饿虎的鹌鹑似的,强笑着点头道:“拓几哥好,我叫……王安全,系妹姐的手下。”
但拓皱了皱眉,压根没跟他搭腔,而是侧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窗外隐约照进来的金红色光线,十分生硬的扯着嘴角,走到元梅身边,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一般,替对方将垂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整理到了耳后,握紧因紧张而有些颤抖的手,低着头问道:“妹儿,咋个不穿防晒嘞?冒晒到噻。”
来达班一年了,元梅还从来没跟拓子哥这么亲密过,对方突然整这么一出,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有些不敢直视但拓那让人看不懂的眼神,下意识垂下眼帘,选择了平视,不料因两人的距离太近,对方马甲里的风光此刻一览无余,看的元梅都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
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努力用相对平静的语气答道:“应该没晒到,有伞。”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先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她的语调过于低沉,声音也有些沙哑,活像是跟人调情似的,这也让本就紧张的但拓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身后的貌巴打断了:“妹儿,你又来看我哥噶?”
闻言,元梅的理智瞬间回归了一半,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喝的酒还没醒,她这个怂人的胆子也大了不少,一股子不服上来,元梅反手就撩了回去。
她仰起脑袋,微微垂眸,将自己的脸凑近但拓的下巴,执起但拓紧紧攥成拳头的大手,轻声细语的说:“不过我有点头晕,拓子哥,你试试我额头烫不烫,有没有发烧?”
几乎可以算是直白的调戏让但拓整张脸都爆红起来,他紧张到连呼吸都憋回去了,半晌都没动一下。
元梅身后的傻白甜貌巴却信以为真,紧张兮兮的凑到元梅面前,一屁股将但拓挤到旁边,蒲扇般的大手上来就将元梅整个脸捂了个严严实实:“咋弄嘞?你脸上可是痛噶?身上有没的起皮皮噻?哎呦~咋个不小心点嘎,今天好热嘞,把你晒到就完求喽!”
元梅也不能承认自己屁事没有,就是犯贱撩闲,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的抻着脖子,任由貌巴一会儿摸摸她的脑袋,一会儿摸摸自己的额头,反复确认她有没有因为紫外线过敏而发烧。
但拓那边连手都不敢伸,貌巴就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虽是亲哥,但他也有些压不住火气,一把拽开急的满脸通红的貌巴,故作镇定的提议道:“我同你克医生那点看看噻,冒真嘞发烧喽。”
元梅噗嗤一乐,装模作样的垂头看看自己的手脚,随即笑嘻嘻的答道:“哪儿也不疼,可能是因为下午空着肚子喝了点酒吧,行了拓子哥,我先不跟你们聊了,先送他去病房。”
说到王安全,元梅突然一拍脑袋,又给前者跟貌巴互相做了个介绍,这才示意凛昆将人送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