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万缕的铃铛悬挂于幽暗的天花板下,在无形的气流中轻轻摇曳,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响声;如血液又似火焰的红绸层层叠叠地铺陈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朦胧的光线中闪烁着微光。
声音和色泽于迷雾中忽远忽近、若隐若现,仿佛是梦境中的幻象。一身红裙的齐娜 独身站在其中,既是闯入者,又是局中人。
时光倒回到齐娜打开门,见到超我帝青的那一刻。
齐娜本来很惊讶于帝青的拜访,她知道眼前的帝青不是她所熟悉的帝青哥,但也希望从他身上知道关于帝青哥的消息。
其实上次在四时钟,帝青哥将她和舒言护在身后时,她就已经不怪帝青哥拒绝复活她的父母了的事情了。
生死有命,虽然至亲的离开是不可磨灭的痛苦,可时间的确是会让人麻木。比起眼前的活生生的菲灵和帝青,她的父母留在回忆里,似乎才是应该有的、既定的结局。
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和帝青哥没有关系,也不应该由他来承担后果。
她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在情绪冲上头脑的时候,不愿意承认罢了。
在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等待别人的或许是母亲的轻声安慰,而等待她的只有沉默的黑夜;在满身伤痕泥泞的时候,陪伴在别人身侧的或许是父亲的拥抱,而等待她的只有冰冷的痛苦。
别人能随意享受到的幸福,她却遥不可及。童年的经历塑造了她的懂事与沉默,可她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女孩,又怎么能不委屈呢?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时,帝青就如此在一个晴朗的有着微风的日子,出现在了她的生活。
他帮助她和老师沟通,陪着她度过一个个下午。他给她做了很多美食,回答了她很多的困惑,甚至是在他的引荐下,她才能与菲灵相遇。
他真的就像,她的哥哥一样。
所以当帝青拒绝了她的时候,尽管心里明白,却忍不住埋怨了一下帝青哥,这是她少有的任性。
结果等来的却是帝青哥倒在地上的、血染脸颊的样子,以及他那有些颤抖的、摇摇欲坠的身躯,却依旧坚定地挡在他们面前。
她真的后悔了。
她或许就不应该有奢求父母复活的想法。她能有其他叶罗丽战士为伙伴,已经不再孤独了;她能遇到帝青和菲灵,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她真的很担心帝青哥,可每每走到了清梦书屋前,却也没有勇气再往里踏进一步了。
只能从其他人的谈话中寻找帝青哥尚好的细节,才放下心来。却还是希望能够亲自和他说几句……是该,道个歉吧。
“咔哒”。
结果超我帝青的响指变成了清脆的铃声,而原本站立的地方也变成了陌生的地方。
秉承着对帝青哥的信任,她觉得超我帝青也不会害她。但她也很警惕小心地走在迷蒙之中,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当她想要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对面开口了:
“菲灵并不是自然诞生的仙子,而是一个人造的,假仙子。”
“你是谁,你在说些什么?!”齐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回复道。
“聪明的姑娘,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迷雾散开,两人的距离猛得缩短,一下子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对峙场景。
齐娜情不自禁地挺直后背,给自己增添底气。但当她看到对面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人似乎依靠着又似乎被禁锢在椅子上,他所在的地方,正是屋内所有铃铛与红绸的中心。他好像被这无数的绸缎操纵着,又像是操纵了这无数的红绸。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魔术师,叶罗丽仙境里的魔术师,也是你的塔罗牌里最后的一张牌。”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支起了身子,手轻轻一翻,一张塔罗牌出现在了他的指尖。还没等齐娜看清楚牌上的信息,那张牌就消失了。
齐娜虽然震惊于眼前的场景,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你找我,有什么目的?这和菲灵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她根本不在乎菲灵是所谓自然孕育还是人造,她只知道,菲灵就是菲灵。
星尘看到眼前临危不惧的女孩,也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时间尚早,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能够聊聊,我的继承人。”
他轻轻抬手,无数的铃铛又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抬起的手变得纤细稚嫩,光线一转,来到阳光之下,菲灵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是人造的仙子?”菲灵重复了一遍超我帝青的话。阳光下,她能看到自己的血管,里面还有金亮的血液,和其他仙子无异。
“是的,你是由辛灵制作出的娃娃,被放入了灵魂碎片后,才拥有了生命的。”超我看着菲灵的表情很复杂。
“这也就是我没有过去记忆的原因?因为我根本没有过去。”菲灵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者说,她隐隐约约记得。
“而且我的灵魂碎片,就来自于你,对吗?”菲灵接着问道,但已经接近陈述句。
现在,她也明白了自己对帝青感到亲切的原因——同样间接证明了无论是哪个帝青,都有着一样的灵魂。
“是的。”超我帝青肯定了她的猜想。
“菲灵,人造的仙子呢,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你目前还没有办法拥有和其他仙子一样的无尽的仙力,身体也有一定的期限。”
超我斟酌着说出一些真相,这些总归是该让她知道的。只是如此直白地告诉一个小姑娘她注定背负的命运,未免还是有些太沉重了。
但同样的,就是再难接受的真相、再残酷的事实,他也一定会去面对,也会去揭开的。
尽管他能理解有人选择逃避,但在他自己身上,他还是坚信已知的痛苦比未知的迷茫要好得多。他愿意去面对、去接受一切。
“也就是说,我是假的,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死?”菲灵的小脑袋转得很快,或者说,转的有点太快了,一下跑到了究极哲学领域上。
“没有谁不会死的,菲灵。”超我帝青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他还是没想到她能如此直白轻快地说出这些,把他想好的话都打乱了。
“那你呢,你也会死吗?”菲灵抬起头,直直地望着帝青的蓝眼睛,带着原始的迷茫。
一阵风适时地吹过两人的脸颊,在另一个空间,有无数的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超我帝青的声音也随着风声散开,传到了菲灵的耳朵,显得格外温柔:
“是的,我也会的,总会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