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头狼吃痛,发出凄厉嗥叫,攻势却未减,落地瞬间又扭转身体,再次扑咬。
与此同时,另几匹狼也从不同方位包抄,试图扰乱他阵脚。
苏云亦咬紧牙关,以火把为盾,逼退左侧扑来的饿狼,炽热火焰燎烤得那畜生毛发焦臭,它慌乱退开。
趁此间隙,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偷袭的狼一脚踹出,正中狼腹,那狼呜咽着倒地翻滚。
他年纪虽小,却身手敏捷,眼神冰冷狠厉,浑身爆发出惊人煞气。
狼群一度被他击退,脚步踌躇,只围着他打转、低嚎,不敢再轻易上前,然始终不肯离去。
就在他浑身是伤,火把滚落熄灭,跪地难起,再无抵抗之力时,恰是敏妲率随从骑马路过,用火把、弓箭驱散狼群,救下了他。
他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被敏妲带回部落悉心调养,足足一月才渐渐恢复元气。
敏妲颇为欣赏他抵御狼群时的勇猛,后为他引荐了自己的师傅钟离御岚。
钟离御岚武艺卓绝,隐居塞外本是为了图个清净,仅收了敏妲这一女徒。
见敏妲对苏云亦上心,又瞧出苏云亦天资出众,这才点头应下,收他入门。
自此,苏云亦便成为钟离御岚此生最得意的弟子。
半年后,苏云亦回到姨母家,姨父见他颇受苍鹫王和敏妲郡主器重,态度随之改变,对他上了心。
自那以后,苏云亦与敏妲多有往来,也常与她随师傅一起上山闭关修炼。
敏妲年长他两岁,一番恩情,又对他多有照顾,他怎会没动过心?
他甚至想过在边城了此一生。
可十七岁那年,他正坐在院中读书,一封密信突兀而至,竟是由飞驰的箭矢牢牢钉于树干之上送达他的眼前。
信笺上只寥寥数语:汝家人溺亡,乃局非厄。
父母与妹妹的溺亡,不是意外,而是阴谋?
看完,他双手猛地一颤。愣怔片刻,才烧毁那密信。
他早对父母与妹妹的溺亡心存疑虑。
那一刻,心中复仇的火种,更被那密信点燃,熊熊燃烧,势不可挡。
从那一刻起,他决定回洪县。
从那一日起,他开始布局,暗中培植势力,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
从那一日起,他对敏妲渐趋冷淡。
所幸此前他们之间未曾袒露心意,情感羁绊尚浅,他很快脱身。
饶是如此,今日对敏妲说出那般绝情之语时,他内心又怎会毫无波澜?
2
至夜半,苏云亦才沐浴后回到卧房。
不曾料到,卧房仍为他留有一盏烛火。
叶苑苨虽困倦,却仍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心中满是烦闷、不安与难过,脑子里不停脑补着苏云亦与敏妲年少时的过往,他二人如何嬉笑打闹,互通情意……
听到卧房门被轻轻推开,她下意识紧张地微微撑起身子。
眸色微亮,见是一袭杏色寝衣苏云亦。不料他这样晚,竟还会回来。
心中稍安,正待躺下装睡,却借着微弱的烛火,觉出他一身阴沉与疲惫,不由僵住身子——他怎么啦?
苏云亦走到床头,目光冰冷又空洞。
见叶苑苨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眸中似有委屈,又有关切、疑惑,一副娇娇怯怯,惹人怜的模样。
奈何他实在身心俱疲,只淡然扫她一眼,抬手便将烛火扑灭,身躯沉沉躺上床。
周遭瞬间陷入黑暗,他摸索着拽过被子,随意往身上一裹,背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疏离的背影。
叶苑苨缓缓躺下,内心一阵刺痛。不用想,她也知他是在为谁神伤。
她望了望身侧那阴冷的轮廓,心头一阵苦涩,随即也背过身去。
3
第二日,叶苑苨一早起来,便不见苏云亦身影。
苏云亦正陪着敏妲在小院用早膳。正厅里,并未有小丫鬟伺候。
敏妲眼圈微红,眼下青黑,显然昨晚哭了许久,且并未睡好。
但她脸上却带着淡然的笑,像是雨过天晴,一切都想通了一般。
反而是苏云亦,冷脸上歉意深深,令敏妲心有不忍。
二人对坐于饭桌前,默默吃着早膳,胃口都不大好的样子。
吃好早膳,敏妲抬头道:“师弟,我想在山庄多住些时日,可好?”
苏云亦眸色一僵,他可是想着,用完早膳,就命护卫送她回边城。
敏妲解释道:“师弟放心,师姐既知晓你对我无心,今后便不会再纠缠。”
“只是我既偷跑出来,便想肆意游玩一番。待我尽兴之后,自会离去,你无需挂怀。”
见苏云亦仍有犹豫,敏妲道:“师弟放心,师姐无需你作陪。”
又略带感伤道:“你也知晓,我年岁不小了,此番回去,父王的头件事,定是为我择婿,安排婚嫁之事。我若不趁机放纵一回,以后便没这样的自由了……”
见敏妲如此说,苏云亦眸色微动,终于点头:“好。”
敏妲之所以偷跑出来,悄然跟着送何玥冬的队伍到洪县,皆因苏云亦此前不告而别,且从未明确表达过他对她无心。
她是个通透之人,现下得到答案,虽伤心难过,却绝不会再纠缠。
苏云亦早遣人送信给苍鹫王,告知敏妲的行踪。
他暗想,现下局势不稳,等苍鹫王亲自派人到山庄接敏妲也未尝不可。
略一思索,他放下筷子,对敏妲道:
“我在这洪县,表面风光,但为了这生意之事,明里暗里树敌颇多,难免有人会暗中使绊。你若外出,我会派护卫跟随,切不可随意乱跑。”
虽说敏妲武艺不差,但她毕竟是苍鹫王的掌上明珠,又是师傅最为疼爱的徒儿,若有不测,他几个脑袋都不够他们砍。
敏妲听他如此交代,心头一暖,忙点了点头,算他还有些良心!
4
妥善了结与敏妲之间的纠葛后,苏云亦胸中滞闷随之散去,只觉心头一阵轻快。
待他回到云泥院,在简意轩见到叶苑苨时,脸上露出失而复得般的欣喜。
叶苑苨哪料他一早不见影,这会儿竟会回来,还以为他早出山庄忙去了。
她正趴在书案上研究舆图,估算着素菌此刻行到了何处,又依着《游途拾趣》所讲,用毛笔标记着哪些地方适宜前往。
这事做得太专心,一抬头便见苏云亦疾步而来,东西根本藏不及。
他眉宇间尽是喜色,眸中唯有她,须臾间已至近前。
他不由分说,伸手便稳稳将她提起,旋即用力裹入怀中,双臂如铁箍般紧紧环绕。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她全然未料到。
她手中尚握着毛笔,慌乱间笔尖触碰到他的后背,在他白色锦袍上,洇出一小片墨渍。
她轻呼一声,欲要挣脱查看,却被他拥得更紧,仿若要将她嵌入身体。
他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喃喃低语:“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闻得此言,身子微微一僵。
他又怎么啦?
哎,她为何总是弄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