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云亦略一沉吟,道:“若真是皇上派来的,那这背后的缘由必不简单,或许是我们有什么疏漏之处,已被皇上发觉。”
却隐点了点头,“公子分析得有道理。”
闻昱呆呆站着,很多事情他并未全程参与,并不十分清楚。
苏云亦抬起眼眸,定定地与却隐对视一眼,又道:“近期让来往京城的暗卫行事谨慎些,必要时可将原先的计划暂且搁置,待这阵风头过去再作打算。”
却隐“嗯”了一声。
苏云亦直起身,目光深沉地道:“另外,这些时日你暗中探查一番,看是否有不寻常之人到洪县。”
却隐点头,苏云亦随即一挥手,他便领命退去。
闻昱呆愣愣地站着,呐呐出声:“公子,我,我干什么?”
苏云亦抬头看他一眼,像是才发现他:“继续暗中护着少夫人。”
闻昱暗暗叹气,这个活儿他不是很想干。
2
叶苑苨这一觉睡得颇为安稳,只是天色还未亮,她便被虹云敲门叫醒。
虹云端着一盆水来到卧房,将铜盆置于门边架子上,来到床前柔声叫她:“少夫人?”
叶苑苨睁开迷蒙的眼,睁了几睁,眼中映出虹云那柔和的笑脸。
“少夫人,起床啦。”虹云着一身藕粉色棉裙,立在床头,弯着腰,像看小孩般,笑意盈盈地,看着床上的叶苑苨。
叶苑苨皱了皱眉,至多只睡了两个时辰吧?没睡醒,可是睡在这张床上,便比不得睡在青云院,身份使然,睡不得懒觉。
也不知早起要做什么。她叹了一口气,蔫头耷脑地坐起身。
虹云开始为她穿衣,洗漱,打扮。叶苑苨迷蒙着一双眼,任由虹云捯饬。
梳洗完毕,走出卧房门,天色灰青,空气潮湿,阴冷的气息瞬间罩上脸来,叶苑苨缩着脖子“嘶”了一声,彻底清醒。
突然想起,以前都是彩云、虹云一起来伺候她,于是回身问虹云:“彩云呢?”
虹云端着铜盆,微笑的脸,僵了下来,迟疑着道:“回少夫人,彩云去做洒扫了。”
叶苑苨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有钱人家的丫鬟,是分三六九等的。
她那些时日被下人们闲言,彩云是个多嘴的,恐怕是被她牵连,被贬去洒扫了。
她至今仍觉愧对那些被针扎过嘴的下人,人家心里不知多恨她。
她缓缓回身,低了头,心中情绪复杂。她如今又搬回云泥院,下人们不敢再开口议论,但心中还不知要怎样笑话她。
就连这懂事的虹云,瞧着是一脸笑意,但对她远比从前恭敬,不是害怕便是故意的疏远。
她心事重重地走下楼,虹云放下铜盆,径直打开了简意轩的房门,扶着门框道,“少夫人,公子等着您呢。”
等她做什么?叶苑苨微微蹙眉。
3
书房内仍烛火皎亮,仿若一夜未熄。
叶苑苨走进书房,虹云轻轻关上门,并未跟进去。
只见苏云亦斜坐在书案前,身子往后靠去,一只手随意搭在书案上,另一只手肘搁在扶手上,微微弯曲着手指,撑着脑袋。
他脸色苍白如纸,头枕于椅背处,阖着双眸。
他身上仍穿着昨日那身墨袍,受伤的肩头坦露着,下身盖着一床薄薄的青色锦衾。
见她进来,他徐徐睁开双眸,睨着她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眼眸沉静,目光幽深。
她今日稍作妆饰,便极为惊艳。
只见她着一袭海棠红的锦缎罗裙,裙腰束着一条淡粉色的丝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的腰肢。
外穿一件月白色披风,领口和袖口镶着一圈细密的珍珠边,精致又不失娇俏。
梳着灵蛇髻,斜插一支红宝石金步摇,流苏垂在耳畔,轻轻晃动。
一对翡翠耳环,晶莹剔透,衬着一张俏脸,更加娇艳。
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眉梢微拧,便快步踏了过去——步摇一时惊慌,猛拍起她的耳朵和脸颊。
莲步轻移的仙女之姿消失,他勾起唇角,浅浅一笑,笑出几分宠溺之态。
她走到他跟前,打量他一番,只见他一脸憔悴之色,眼下是淡淡的乌青,嘴唇微红,脸上没一丝血色。
这怪异的模样,也不知他盯着她笑个什么劲,莫不是傻了!
伸手往他额头一探,滚烫!竟发着烧!这余毒,是不是太烈了些!
她微微俯身,一只手轻握着他未受伤的左肩,仿若审视什么似的,蹙眉忧心道:“你烧了多久了?”
他抬头望来,柔柔一笑。哎,烧傻了吧!“你就没睡会儿?”她问。
他声音哑道:“没时间。”
她一时哑然,有些心疼。
这偌大的山庄,都靠着他,他每日早出晚归地忙。她一直想找他,却都熬不住他晚归,昨晚好不容易等到他,却遇上这种事。
“查出是什么人要杀你了吗?”她的手仍搭在他肩上。
他垂下眼眸,神色颇为落寞:“你不用知晓,也不必忧心。在云泥院好好待着便是,不要再去青云院,不安全。”
她似乎知晓他不会说,便未再追问。想来,应是生意场上的敌手。只是未曾料到,做个生意竟也性命攸关。
她想,还是先帮他调养好身体才是。
“你去榻上睡会儿,我去杜郎中那里取药来煎。”她说着,欲扶他起身,两只手刚抓起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拉进怀中。
她坐在他腿上,被他用左手环着腰。她生怕碰到他受伤的肩,坐上去便不敢乱动。
她略感惊愕,他都什么模样了,这又是做什么?她呆呆地望着他,与他近在咫尺,四目交汇,呼吸交织。
烛火轻轻摇曳,他那一双桃花眼里,仿似盛着馥郁醇厚的佳酿,仅是一眼,便深陷其中,心醉魂迷。
她看着看着,不由抿了抿唇,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她怎么恍惚觉得,他今日看向她的眼里,尽是柔情蜜意?是他烧糊涂了,还是她自作多情?
她的心乱了,脸有些红。
她轻咳两声,慌乱间移开视线,用力抓开他环抱着自己的手——却未曾想,他并未加以阻拦,她轻松便起了身。
他微微含笑,目光迷离微醉,始终紧紧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内心都洞悉透彻。
她站起来,背过身,低着头,假装整理衣裙,以平复心中躁动。她虽觉被冒犯,但瞧着他那病恹恹的模样,终是不忍计较。
忽然,他手撑着书案,摇晃着站起身,悠悠道:“先伺候我沐浴,稍后带你去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