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从地上坐起,仰天举起双手,疯魔似地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是临死前的幻象吗?没想到会是鱼酱来送我最后一程……”
“别在这做戏了!我可没在你的眼里看到死之绝望,我只看见决死。”
多鱼歇斯底里地打断了徐林的惺惺作态,原本还板着的那张冷冰冰的脸霎时绷不住了。嘴上厌烦着徐林的虚情假意,她的剑锋却倏然滑落,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我要是不在附近,你准备怎么办?跟这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吗?”
那倒没有。要是实在打不过徐林还能躲进射影空间当缩头乌龟,要么汲取谢四的能量启动万花筒传送走。
反正徐林也没什么不可临阵脱逃的矜持,更没有输不起的骄傲。
“尚不曾与你重逢,我又怎么舍得死呢?”
像是随意泼洒的油墨,多鱼的面色复杂,看不出是何情绪。积蓄了半天的情绪被无厘头的回答呛在喉头,那张又红又白的娇俏面庞抽了抽,所有的怨念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油嘴滑舌!”
刚才还是杀意沸腾的麻薯,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难以置信,这么恶心的话居然能出自绒布球之口?凭什么从不对我说?果然被爱着的总是有恃无恐!
“放开她!”
多鱼略过了清算徐林的环节,转而将矛头指向了谢四。
倒不如说,她的剑最开始指向的就不是徐林,而是抱着谢四的徐林。
“我不想看到你抱着别的女孩子!”
徐林轻手轻脚将谢四放下,任由她靠在墙边沉沉地睡去。谢四已经一连几日不曾睡个好觉了,她确实是应该好好休息一番。
见徐林乖乖照办,多鱼也终于将自己的剑收回了腰间,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过徐林了。
“出来散心散成这副样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嘱咐放在心上?”
多鱼快步走到徐林面前,一言不合地揪起他的衣领,逼着他直视向自己的眼睛。
只不过,比起徐林,多鱼要矮上半头。她要举着手才能揪到徐林的衣领,更是要仰头俯视才能对上徐林的眼眸。
以徐林俯视的视角来看,这睁着大眼睛,泪眼朦胧的倔强姑娘,看上去还有些可爱。
美少女即使是生气也是萌点呢。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个人在外要安分守己,不要惹事?你听进去了吗?”
徐林觉得,这些沟槽的遭遇80%都不是自己惹的祸。无论是臭猫猫、带孝女、王进,还是恶臭皇子,都是不毫无道理地突然贴上来寻麻烦。
要怪就怪该死的命运吧!谁让他只能设计出这种机械降麻烦的情节?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方才还是气势汹汹,一副要兴师问罪姿态的姑娘,忽然整个人失力地伏在了徐林的胸前,含糊不清地呜咽了起来。
“给你的护身符连一旬不到就全耗完了,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用通讯器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吗?”
任由多鱼的泪水打湿自己的前襟,徐林别开了自己脸。
或许放在前世的书文里,徐林会觉得这是感人至深的重逢。奈何徐林和多鱼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说是形同陌生人也不为过。
理性远胜过同理心。徐林能以读者的角度理解多鱼的行为逻辑,但他却不能代入当事人共情多鱼的担忧。
但徐林仍然感恩多鱼的救场,这也是他由着她发泄的原因。
多鱼捶打着徐林的胸膛,失声地哭诉起来:
“我低声下气地去求了陆城主,才得以从江州封禁中脱出,前来寻你……
可我连着几天,每天都把沙洲翻个底朝天,翻个好几遍!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你的影子,为什么?”
啊,那没办法,不存在的东西那确实是找不到。
“我这些天浑浑噩噩地像一具尸体,若是找不到你……我也没办法独活……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
肩膀处忽然传来撕咬的疼痛,徐林忍不住嘶了一声。转过脸来,才看清是多鱼踮着脚尖,狠狠在自己的肩膀印下一道齿痕。
“好叫你知道我有多痛!”
多鱼皱眉龇牙,对着徐林做出了一个炸毛的表情。
如此孩子气的作态让徐林有些啼笑皆非。
多鱼转过身背对向徐林,囫囵地用袖子擦拭自己的眼眶,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再次开口问道:
“你这些天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但简而言之,我遇上麻烦了。”
徐林正好借坡下驴,谎话连篇地忽悠起多鱼来:“沙州城附近潜伏着一只猫妖,还和怡春楼里的妖女内外勾结上了。多鱼,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猫妖?”
听到徐林的解释,不顾自己满脸斑驳泪痕的丑态,多鱼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一脸狐疑地审视向徐林。
“江州升平,哪来的妖魔?”
徐林抬头望天,有些失语。
臭猫猫、不孝女,再算上大小姐,徐林轻松就在江州抓到了三只。
“算了,我之后再跟你细讲,此地不宜久留。快处理掉这两人,他们手下还有杂兵在往这里追赶。”
徐林拔剑朝着陆康走去,想要试着了结掉她。可徐林还不曾走出几步,就被多鱼从后方紧紧抱住,一步也走不出去。
“你干嘛?他们俩是城主的亲随,你不能杀他们!”
多鱼的趁机将头靠到了徐林的背上,惊叫着阻止了徐林的动作。
“哈?你说什么?”
徐林的脸拧得很难看。虽然听多鱼提了两嘴,但徐林还是要问,城主又是谁?
“我就是去求了城主,才得以混在他的亲随之中出了江州城!我倒还想要问你,你怎么就和他们两位打起来了?”
多鱼将徐林抱的更紧,拼命地解释了起来,生怕徐林把事情弄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徐林有点头疼。
他确实设想过,在沙洲城里依画像搜寻自己的人,可能就是多鱼与千知。这也是他一路往城南逃窜的原因,试图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引起她们注意。
反正事情也不会变得更糟糕,尽管希望渺茫,试一下也总是好的。
徐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在城里散布我画像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在找我,对吧?”
多鱼靠在徐林身后,不断地点着头:“当然是我,除了我,还能有谁这儿找你?”
徐林只觉得手脚冰凉。
城门口的卫兵拿着画像只是为了寻人而已。可是在接连与镇魔司、监灵司结下仇怨的徐林看来,那像是在通缉自己。
徐林闭上了双眼,不断做着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那他们呢,这些城主的亲随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徐林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自己多半又是遭了无妄之灾。
“我,我不知道。他们的任务也不可能告诉我,但我估计也是在寻人。”
寻人?寻谁?苦力丫鬟谢四吗?
还是说,是为了和前身一样的目的——阴性体质?
噔噔噔。
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凌空踏风之声不绝于耳。
徐林眯眼活动着指关节,可他的手随即就被多鱼牵住,温软的触感自手心处传来。
“万事有我。”
多鱼轻点足尖,下巴抵在徐林的肩头,靠在他的耳边温声细气地说道。
周福陆康的手下总算是赶到了现场。面对着眼前的狼藉,以及瘫倒在地上的两位统领,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才颤声向多鱼问道:
“白小姐,这是为何?就算您是城主的贵客,也得给我们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