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夫人来到辽东以后,柚柠就过上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再吃的好日子。府里的大事小事全都不用她操心,每天不是看书就是陪沈月薇一起画画,偶尔还会去逗弄一下到处乱爬的小猫崽儿。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连着下了三天,极细极碎的雪花,飘飘摇摇地落向大地,三天所有的雪也只是在地面上盖了薄薄的一层。
正屋里烧了大炕,桌子上摆了两双虎头鞋和两只虎头帽,沈夫人已经缝制了好些小肚兜和小衣裳,柚柠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
沈月薇在大炕上盘着两条小短腿,锁着眉头像模像样的穿针引线,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块绸子,正打算亲手为她的小侄子做一条好看的开裆裤。
柚柠的肚子已经显怀,明显能看到小腹上的突起,由于这些日子调养的好,不仅是肚子,她整个人看上去都丰腴了不少。
沈夫人从京城来的时候,就带了好些滋补的药材,肥鸡肥鸭经过多日的奔波,到了辽东以后全都饿瘦成了皮包骨头,一只只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就连几大笼子的鸡蛋也没能幸免,一路上被马车颠碎了不少,蛋汤洒的到处都是。
这件事情还被沈月薇拿来说给柚柠听,姑嫂两个笑在一处。
沈夫人气得打她,还不是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她当时只想着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拿给儿媳妇滋补身体。早就忘了辽东又不是什么偏僻贫瘠之地,哪里还买不到肥鸡肥鸭和鸡蛋呢。
不过一连调养了这么久,家里的鸡鸭也被吃的差不多了,沈夫人还打算着再到集市上去多买一些回来。
柚柠自从过了三个月以后,胃口就突然好了起来,闻到腥膻的味道也不会恶心了。见她喜欢吃,沈夫人就更喜欢做了,堂堂的阁老夫人也同寻常人家的婆婆一样,围着围裙,洗手做起了羹汤。
尤其她与知春两人的组合,在菜市场里的购买能力几乎是所向无敌,沈夫人负责选,知春负责拎菜和给银子。由于二人出手大方,一买就是一大车,好些商贩都十分喜欢她们。
于是,每隔一段日子,她们两个不来集市,就会有人抻长了脖子往远处望,口中还念叨着:“那个给儿媳妇买菜的端庄娘子和大个子丫头可有日子没来了。”
一旁的商贩听到了,也跟着往远处瞧,接口道:“我女儿若是能寻到这么好的婆婆,就是嫁个瘸子我也乐意!”
先前的商贩收回了视线,翻了翻白眼,撇着嘴道:“想得美吧你!你家姑娘胖得像熊瞎子似的,上称估摸着比我家养的黑毛猪都要重,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你放屁!”
亦兰从外面进来,她站外间搓了搓手,等身上的寒气差不多都散了才进屋。
“老夫人,住在前院的那对兄妹,那个宋公子如今已好了大半,方才宋姑娘找到奴婢,央请奴婢禀告诉您,她想要过来磕头,感谢您救了他们。”
宋姑娘?沈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宋姑娘是何许人也,可不就是她带着女儿到辽东那日救下的那对兄妹当中的妹妹么。
原本也是随手救下的,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恩情,就当做这是为她还未出世的小孙子积累福报吧。
她将刚刚做好的小被子叠好,又展开一块新布,这才吩咐亦兰:“你叫元青去告诉她,磕头就不必了,等她哥哥彻底痊愈,就可以走了。”
亦兰答应着,抬眼又去看柚柠,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见沈夫人已经重新拿起了针线便退了出去。
用过午膳又稍稍坐了一会儿,沈夫人就带着沈月薇回房午睡。
雕花窗棂透进几缕暖阳,给屋内铺上一层暖光,暖融融的。
亦兰从外面走进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支刚折下的胭脂红梅,瓣瓣舒展,好似美人颊上的红晕。
将红梅轻轻插在桌上的汝窑花瓶里,幽幽梅香散开,清幽淡雅的香气与炉中的暖香交融,满室生香。
亦兰在大炕上铺好了软褥,服侍着柚柠散了头发躺好以后,便坐在一旁拿着针线绣起了帕子。
正独自琢磨着心事,就听柚柠微闭着眼睛问道:“住在前院的那对兄妹打算什么时候走?”
说到这里,亦兰的心里就有气,来的那日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那宋公子只是一点皮肉伤,养个十天半月就能好了。可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两个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语带不满的说道:“夫人,奴婢瞧着那个宋公子的伤早在十多天以前就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们两个根本没有打算要走。”
见柚柠仍是闭着双眼似睡非睡的样子,她接着道:“他们住进府里的那日,杨嬷嬷特意让前院的小丫头红豆盯着,结果没出半月,红豆就看到那个宋公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行动自如,可见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奴婢今日见到那个宋姑娘的时候,她却说宋公子身上的伤也只是好了大半,看样子就是不想走。”
就在她以为柚柠睡着了的时候,忽听她开口说道:“他们愿意住就让他们住着,反正府里也不差两张吃饭的嘴。母亲虔诚信佛,总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他人。即便面对穷凶极恶之人,也只是避而不见,过于心慈手软。”
她想到了当初差点致沈月薇于死地的温颖珊,放虎归山无异于自留祸根。虽然她不知道宋姓兄妹的底细,但是被救之人却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反倒是贪图安逸的环境赖着不走,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柚柠纤白的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突起的腹部,带着难以言喻的爱怜,她轻轻摩挲着,眼神专注而又柔和。
连着多日午睡的习惯让她涌起了丝丝困意,她翻了个身吩咐道:“让杨嬷嬷去找人查查他们的底细,到底是不是像那个宋姑娘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