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涅菩庵回来以后,柚柠便闭门不出,每日绣绣嫁妆,看书写字打发时间。
周姨娘这些日子频频出现在福光堂里,伺候江老夫人的起居。
仇氏窝在房里养伤,金姨娘要照顾年幼的婴孩,王氏失踪,白姨娘一贯不出,她的机会又来了。
秋闱放榜,对儿子寄予厚望的周姨娘不禁失落万分,江斯明又没考中秀才,气的江海川大骂他是蠢猪。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儿子,他又愉悦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草木摇落,白露为霜。
江家三个待嫁的姑娘院门紧闭,仿佛与所有人都隔绝了一般,彼此之间没有交流,偶尔在福光堂请安的时候会碰上一面,显得冷淡而又疏离。
江思兰满心欢喜,并没有因王氏的失踪影响情绪。而江思怡常常会在梦中惊醒,跑到江老夫人面前哭着乞求她能派人再去找一找自己的姨娘。
江老夫人心知王氏只怕是凶多吉少,并不肯派人去探究真相。如果她真的不在人世,那家里的这两个丫头又要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恐怕就要生出变故。
她拍了拍江思怡的肩头,好声劝慰着:“三丫头,不是祖母不肯派人去寻你姨娘,之前已经找了那么多天,都一点消息也没有,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和二丫头还要不要嫁人了?退一步说,她这样不告而别定,是不会让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的。”
江思怡的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渗出泪水,她肿着一双眼睛问道:“祖母,我姨娘到底去了哪里?她会不会真的死了?求您再派人去找找。”
江老夫人叹气:“我会派人悄悄去找的,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能声张。被外人知道了,会坏了你们姐妹的名声。等你和二丫头顺利的嫁人之后,咱们再想个两全齐美的说词。”
江思怡失魂落魄的往自己院子走,路过园子的时候,周姨娘叫住了她:“三姑娘愿不愿意去我的院子里坐坐?”
多日不见,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周氏十分陌生,瘦的跟个鬼一样,皮肤干燥,眼圈发青,眼角全都是细纹。
“你找我做什么?”
周姨娘扯了扯嘴角,悄悄四下看了看:“你想不想知道你姨娘去了哪里?”
江思怡的双眼圆睁,急着问道:“你知道?”
周姨娘低声道:“今夜子时,来我房里。”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夜空染得密不透风,寒风吹得树枝瑟瑟发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江思怡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脚步飞快的朝周姨娘的院子走去。
丽颖院的大门并未落锁,而是闪着一条细缝,她回过头四下望了望,便一闪身钻进了院子。
周姨娘坐在炕上,桌子上只燃了一支短小的蜡烛,昏暗的光将她枯瘦的面庞照的仿若妖怪一般。
她挥了挥手,琴珍便退了出去,回手将房门紧紧合上。
“没想到三姑娘这么关心你姨娘。”
江思怡的眼中满是急切与不耐烦:“你倒是说啊!我姨娘到底去了哪里?”
周姨娘不紧不慢的往后靠了靠,全然不顾她满心焦急,说话的语调极慢:“我若是说了,三姑娘怎么谢我?”
江思怡越发急躁了,脖子上的青筋也微微鼓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再吞吞吐吐的,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你若是说明白了我姨娘的下落,我必会好好谢你!”
周姨娘扬起下巴,眼睛半眯着:“苏家与我们明明有十几年没有往来,怎么突然高调的办起了寿宴,还不计前嫌的与我们重修旧好。三姑娘不觉得奇怪吗?”
江思怡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说话。
周姨娘接着道:“这些还都不算什么,可是谁会请别人家中的妾室前去做客?虽说你们都看到你姨娘是自己从苏家走的,她又为什么要悄无声息的独自离去?再者,你们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姨娘?”
江思怡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睛瞪的极大,像是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一般僵在了那里,好半天才道:“你是说,你是说我姨娘是被人假扮的?可是为什么要假扮她?”
自从苏蓉芝死后,苏家在京城几乎谢绝了所有宴乐活动,不摆宴,不参宴已然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那日参加寿宴,周姨娘就加了万分的小心,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苏蓉芝的亏心事,但她猜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果然,用完午膳后,只有王氏一人吃坏了肚子,再不懂规矩也不可能会不辞而别,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离开的人并不是她。
“啪嗒”一声,周姨娘蹬掉了脚上的绣鞋,往大炕里面挪了挪,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先夫人得了郁症,没几年人就死了。那时候你父亲只有你姨娘、我、还有白氏三个妾室。要知道先夫人的郁症是极轻的,并不会死人,她能死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下了毒手。白氏心甘情愿的伺候在夫人的床前,那份真情绝不是假的,我也没有加害于她,那么动手的人就一定是你姨娘。”
江思怡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艰难的挤出声音:“你是说,先夫人的死是我姨娘下的毒手?可是这和她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周姨娘的笑容在昏暗的烛火中如鬼魅一般骇人:“三姑娘想想,你姨娘身边的丫头良姜为什么会忽然因为出了疹子离府?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了疹子?人现在又在哪里?我猜想一定没人找得到她!恐怕她就是苏家派来潜伏在你姨娘身边查探真相的那个人。还有送她出府的杨婆子也消失了,她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郁症、毒手、良姜、疹子、杨婆子、寿宴、假扮,失踪。
江思怡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震惊之中。她的大脑不停的运转,可怕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周姨娘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冰冷:“三姑娘,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帮我把大姑娘约出来,我帮你查出你姨娘到底在哪里。”
“你要做什么?要我把她约到哪里去?”
“此事不急,过年的时候,老夫人定会允你们出去看花灯,而你只需把她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其他的就不需要你管了。”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