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决明与白芷将心事摊开,便再没有任何困扰阻挡两人,白芷也因此心情大好,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只是瘦弱的体质还是得花长时间静养才行。
这日阳光明媚,暖意跃进窗棂。
窗前书案上,两个人影相拥而坐。
尹决明虽未得到再次翻阅小本的机会,但在他撒娇哀求下终于得到了共写一页的机会。
他此刻怀抱心爱之人,看着他红着耳朵在小本子上写下情意绵绵。
[上邪,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嘉隶四十五年 八月十三 白芷]
白芷搁下笔,红着脸看向面前的人欣喜依旧,他喜爱这份温暖,更贪恋这份温暖。
尹决明与他灼灼目光相对,十分宠溺地伸手在他鼻子上轻刮了下。
“乖。”
白芷听到这个乖字,脸颊爆红,怎么越发觉得自己被当小孩子哄了?
想要说什么反驳一下,却见尹决明拿起他刚搁下的笔,提笔在他写的话后面又加了一句。
[定不负卿相思意]
写完之后又在白芷的名字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跟他撒了那么久的娇,原就是为了写上这一句话么?
不过他很喜欢呢!
看着两人合作完成的杰作,两人都笑了,带着结情丝的两只手十指相扣,结情丝相交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
是夜,“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正打算休息的尹决明和白芷齐齐望向门口。
尹决明将白芷按回床上坐着,凝眉听了片刻,回首对白芷叮嘱:“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白芷下意识地抓住尹决明的衣袖,在他回头看他时低声道:“小心些。”
尹决明浅然一笑,转身后眉目冷凝凌厉四溢,浑身已然进入戒备状态。
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再距离门口一步之遥时,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跌倒在他的脚下。
尹决明刚聚起一掌,却在看清闯入者后顿时收了回去,他弯腰扶起脸色惨白的阿泗,神色凝重。
“阿泗?怎么回事?”
阿泗此刻已经虚脱,身上数十道伤口还在往外冒血,五脏六腑似乎被搅在一起,疼的他头眼昏花,浑身忍不住痉挛。
他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但还是咬着牙将喉间溢出的血咽了下去,声音嘶哑:“公,公子,都尉府……都尉府藏了人!孙,孙潮……”
话未说完,阿泗便两眼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尹决明冷着脸扶住倒下的阿泗,身上骇人的冷戾顿时扩散开来,两眼散着幽暗的碎光,声音冷冽:“孙,潮。”
白芷看着门口的方向,听着声音不对忙从屏风后跑了出来。
瞧着尹决明扶着的人也是一怔,“阿泗?他……”
看着一身黑衣湿透的人,沁出的血液将尹决明的手也染红了,白芷脸色刷地白了下来,瞳孔猛缩,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就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他看着那通红的液体,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冰冷而血腥的地方。
血,好多的血,被捆绑在柱子上的人身上,被铁锁悬挂着的人身上,被长钉钉在墙上的人身上,哗啦啦地流淌着滚烫的,腥红的,墙上,地上,飞溅的,流淌的,泛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耳边是模糊的哭喊吼叫声,夹杂着虚弱绝望的求饶声。
“阿芷?阿芷?”
一道急切的呼唤闯了进来,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白芷回了神,却难以掩饰地呼吸重了。
“阿芷?”
“我没事。”
白芷抬眼看他,勉强扯出一抹安慰的笑。
是了,他现在是在烂客居,是在这个人的身边,那些都该遗忘掉的。
瞧着他仍旧担忧的神情,白芷调整好呼吸,宽慰道,“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暗暗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再次转向阿泗,有些害怕尹决明再追问他,便先扯开了话题:“尹恬,你快去找苗齐白,我先给阿泗止血。”
尹决明有些不放心:“阿芷,你真的没事?不要骗我。”
刚刚那一刻,他明明感觉白芷像是陷入了某个看不见的泥沼,只不过片刻便被他唤醒了。
“我真的没事,只是被阿泗一身血吓住了,”白芷僵着脸笑了笑,又推了尹决明一把:“你快去找苗齐白,阿泗的伤一直在出血不能耽搁。”
“放心,说过的,有难同当,我不骗你。”
听到他的承诺,尹决明不再追问,不过脸色却还是沉得吓人,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弯月状的小刀放在白芷手里:“拿着,以防万一。”说完便飞身出了院子。
见尹决明走了,白芷强撑起的脊背微微颤抖,胸腔的跳动声震着他的耳膜。
他看向地上血淋淋的人,紧抿着嘴唇,许久才在这片稀薄的空气中大口大口地喘吸着。
还是,还是见不得这种场景啊!
缓了片刻,白芷惨白着脸半拖半拽地将阿泗从地上拉起来。
尹决明将苗齐白提了过来,说实在,苗齐白大概是恨透了这对主仆的,每次找他从来都是翻墙而入,逮了人就跑,或提或扛,或背或拽,一路火急火燎,也不管他这个大夫能不能受得住。
给阿泗包扎完伤口,苗齐白的脸色依旧不好,特别是面对尹决明的时候,若不是他还记得这人跟白芷关系不一般,当真恨不得将他剁碎了喂狗。
“失血过多,给他吃了一颗固元丹,暂时死不了。”
苗齐白看向尹决明,知道他大概是在查什么事情,还是咬牙提醒了句:“他中了毒,暂时没看出是什么,只能用解毒丹压制着,我得回去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制出解药。”
“中毒?”尹决明声音微冷。
苗齐白颔首,“没错,且不是中原的毒,苗疆,哈达,紫庸这三个都有可能。”
尹决明望着他,苗齐白又道:“毒中有一味药材,名为西傈,这东西在南楚长不出来,倒是苗疆,哈达,紫庸这种遍地深山毒谷的地方生长极多。”
尹决明目光暗了暗:“制解药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不清楚,我从未制过这种毒的解药。”
苗齐白说:“暂时死不了,解毒药可以压制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不会引发毒素,我会尽可能制出来。”
尹决明点头,见苗齐白收拾东西准备闪人,便将一旁的白芷拉过来:“你帮阿芷看看,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苗齐白看向白芷,停下手中的动作给他把了脉,片刻才收了收:“将就,每日按时吃药,不可间断,身体还得花很长时间来养。”
“你一天少欺负他些,他如今身体虚需要好好静心调养,所以不能行房事!”
“……”尚未吃上一口肉都尹决明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我当然知道,我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对他……”
说着,尹决明无意间瞥见白芷红透的耳朵,不知怎的,自己也突然脸颊爆红。
竟是有些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