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杏林重新给时清灼配了药后,便将药交给了白无常。白无常也不急,让时清灼在府中待了一会后,在申时带着时清灼回去了。
“太傅其实不必亲自送我的,您只需要将此药如何熬制告知于我便可。”
白无常坐在马车里,没有任何表情,可语气却让人感到心惊。
“无事,作为你的老师,还没去过你府里,这次顺便去看看。”
时清灼手中抱着个手炉,是出发时白无常给他的。
京城的冬日很冷,这句话并不是虚言。这才十月中旬,就已经冻的时清灼受不了了。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世子府门外,白无常十分随意的下车后,便与时清灼一起进了大门。
刘叔也是刚得了信,知道白无常也一起来了,什么都没准备,便匆匆的带着府中众人前来行礼。
“不必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此次就是来看看,各位不必紧张。”
白无常语气十分不善,听的令人发怵。
时清灼对刘叔安抚一笑:“太傅只是送我回来而已,各位也不必紧张。”
“都那么迟了,清灼,不介意我在世子府用完晚膳再走吧?”
时清灼十分惊喜:“当然不介意,刘叔,快让人去准备!”
刘叔不知这太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能听命行事,带着众人离开。
白无常进府后,不同于时清灼刚到太傅府时的局促,他反而东走走西看看,弄得跟在身后的时清灼一脸迷茫。
跟着一起进来的几个侍女也对白无常这般行事感到不解。但碍于白无常的威压,她们只能低着头跟在身后。
白无常越往里走,脸色越是难看。进入正厅后,白无常终于坐了下来。
刘叔也随之来到了正厅,看着里面的氛围,感到十分心惊。
“刘叔,清灼的药我忘了给你。”白无常从身上拿出交给刘叔,“平日里是谁在帮世子熬药?”
刘叔接了药后也不敢马虎,只得如实回答:“回太傅,平日里几乎都是我亲自为殿下熬药,只有有些时候,我会让人帮我看着些。”
时清灼不明所以,在一旁傻傻的看着。
“你是世子的贴身管家,可以说是整个世子府的总管,为何熬个药都得你来?”
“太傅不知,殿下以前在淮南时生了病便是我亲自熬药,我已经习惯了。”
“原来如此。”
白无常手中折扇一开一合,声音让堂内众人感到心惊。
他突然看向时清灼:“清灼,这是正厅吧?”
时清灼也是十分不解,但他明白白无常可能有些生气。
“是正厅啊,怎么了太傅?”
“正厅是接待人的地方吧。”白无常用折扇指着一盆已经枯萎的花,“这花你们是想把它放在这多久?都已经萎了,土味都比花味重了,也不知道换一盆?”
又用折扇指向了身后的一根立柱:“这柱子上的灰都把柱子本身的颜色盖住了,也不擦擦?”
“还有那院子,那杂草都快比人高了,我记得府中还有一棵垂柳吧?若不是那垂柳比较容易辨认,我倒以为那是杂草成树了呢。”
时清灼心中觉得,院中杂草有那么深吗?
“还有那池中的鱼呢,被猫给吃了,还是没人喂已经死在了池中啊?”
“京城温度不比淮南暖和,世子怕冷,府中的地暖是不知道还是不会用?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世子的?”
“……”
白无常说完,堂内除了刘叔外,其余人早已跪了下去。
“刘叔,你说呢?”
刘叔额头尽是冷汗,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唤不动府里的人,淮南的人又有其他事务,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太傅说的是,我会好好酌情处理的。”
时清灼显然不敢说话,他不知道白无常到底怎么了。
“清灼,看来你不会管你手下的人呐。”
“太傅,我……”
白无常打断了时清灼的话:“既然你不会管,那我作为你的老师,便来教教你。”
手中折扇又回到了那盆枯萎的花处:“谁管这事?”
一位跪着的侍女小声开口:“回太傅,是奴婢。”
“看着这花都枯萎了,为何不换?”
众人都知道白无常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今日一见,更加确定了。众人都对这位侍女感到可怜。
“奴婢本以为,世子会喜欢这盆花……”
白无常简直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极反笑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这花有什么不同吗,是花上镶了金镀了银,还是这花是什么稀有物种啊?”
侍女哑口无言,只得求饶:“奴婢有错,奴婢该死……”
“知道错了不去补救,反而功夫都花在了嘴皮子上……”
侍女一直跪伏在地上,等候白无常发落。
时清灼和刘叔显然已经知道了,白无常这是借题发挥,帮他们清理门户呢。
“清灼,你年纪小不便发作我理解,可是这人啊都蹬鼻子上脸了,不处理不行呐。”
白无常将扇子往桌上一放,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众人出声道:“先起来,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必跪我。”
众人哪敢起身,只能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叔,去拿本名册给我,再把府中除了侍卫外的其他人都叫来,我一个一个的问问。”
不一会,众人便已经站在了堂下。白无常坐在众人身前,眼神冰冷。
刘叔将一本厚厚的名册递给白无常,白无常翻阅后便将它扔在一边。
“刘叔,劳烦你帮我念念吧。”白无常看向众人,“念到名字的,上前一步,我们来说说话。”
众人在下面大气不敢喘。今日的京城风十分大,白无常命人将屏风撤了,冷风吹在众人身上,却惊起一身冷汗。
刘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每次叫他们去做些什么,总是有借口推诿。何况这一个多月时清灼还不在府内,这些人简直把世子府当做他们的府了。
刘叔挨着挨着的念着名字,白无常一个一个的询问着。
“你是管院内杂物的?你自己去看看院子,那草你等它长起来给你盖房子吗?……”
“你是负责府里的洒扫?你用的什么扫的,你的嘴吗?这柱子的灰那么重,你多久没擦过了?现在世子本就生病,若是再吸入这些粉尘感染到肺,你担得起吗?……”
“池中的鱼你也不知道怎么没有的?那你每日去看过它吗?那是陛下亲自派人喂养在世子府的,你给我说说,你该怎么办?……”
“这茶你要不自己来尝尝,你烹茶的时候都不看看,烹完茶也不尝尝?一股子霉味……”
“……”
白无常审完后,堂内的七十多人最终只剩下十余人还站着。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白无常,眼神闪躲。
这些人几乎都是淮南跟来的,对时清灼也算用心。
”剩下的人都散了吧,好好伺候世子,别给我耍小心思。”
这十几人听见后皆是一愣,随后如蒙大赦,缓缓退下了。
白无常看向一旁已经跪倒的众人,不屑一笑:“你们,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让人伺候的?”
众人求饶道:“太傅饶命,太傅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刘叔,这些人你们怎么想的,让这些人进世子府?”
刘叔心里知道白无常的用意,便陪讪讪笑道:“是我的疏忽,我也未曾想他们会是这样的。若太傅有意责罚,我也无话可说。”
白无常又看向时清灼,见其脸上一脸崇拜,不禁失笑。
“清灼,这些人是你府里的人,你想怎么处理。”
众人心里似乎松了口气,他们在这府里待了那么久,也是知道这小世子是个心善的人,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时清灼看向众人,脸带微笑:“太傅是我的老师,学生理应听听老师的意见。”
白无常感到十分满意:“那就都谴出去吧。”
“全听老师的。”
白无常的声音如雷霆一般,让众人找不着北。
“殿下,您不能谴我们走,我们是……”
白无常起身打断:“是我谴你们走的,不是世子。你们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话音刚落,白无常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这句话已经让众人全然知晓了白无常此次的用意,就算他们是哪个贵人派来的也无用。白无常是谁啊,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鬼。
刘叔站在堂内,不屑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扬长而去。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多谢太傅,这些人在府里简直如蛀虫,但是因为是各位大人送来的,也难以送走。”
刘叔因为这事对白无常的态度大有改观。
“无事刘叔,我知道你们府中有眼线,但我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可恶。我也是因为清灼所以才前来借此处理。”
“太傅,那他们怎么办?”
白无常一脸疑惑:“什么怎么办?不都叫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吗?”
“真要谴走啊,感觉挺可怜的。”
时清灼手中一直抱着手炉,院内地暖也打开了,看起来脸色好多了。
白无常一脸严肃的看着时清灼:“善良是好事,可是有些人不配得到你的善良,他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刘叔在一旁默默地点点头,十分肯定白无常的说法。
“我明白了。”
“明白就行。现在你府里少了那么多人,明日我去找陛下给你要一些。”
“啊?陛下啊?”
时清灼嘴张的大大的,十分可爱。
白无常走过去敲敲他的头:“不然呢,东市我是不想再踏足第二次了,而且宫里的人比外面的人干净多了。”
“那好吧,谢谢太傅。”
“谢我作甚。”白无常打量着时清灼,“看来之前的确是冷的,在府里暖和后你脸色好多了。”
“我说了我的风寒已经好了,你们就是不信。”
“现在你就扛不住冻了,你还想玩雪?到那时候不把你冻的找不着北啊?”
“我怎么知道京城那么冷。”
白无常在世子府用完晚膳后便准备离开,时清灼和刘叔亲自把他送了出去。到了大门时,白无常突然转身看向时清灼。
“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要不明日一早和我一起进宫面圣?”
时清灼一脸紧张:“我、我也要进宫吗?”
“害怕啦?我记得你当时第一次进宫表现得如此临危不乱呐!”
时清灼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不想面对白无常。
“我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代表淮南,你不能害怕。”
“太傅知道还要我说出来……”
白无常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娇纵的看着他。
“你除了那日之后便再也没进宫了,明日和我一起,去见见陛下。”
“好吧。”
白无常说罢便转身离开:“早些进去吧,入夜之后更冷,别再染上风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