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同志,陆山林同志,你们村的老百姓太无法无天,不但凭空冤枉好人,还对我拳打脚踢,这件事情必须严肃处理!”
几分钟后,徐文远来到村委会办公室。
声音愤慨地指责陆家庄村民无法无天。
训斥全村干部疏于管教,这才会酿成这场恶性误会。
眼见徐文远这副上纲上线的架势,陆山林和村干部们心里的那点同情和愧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怪李文斌授意陆家庄收拾徐文远。
瞧这个人的嘴脸,必然是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从不用正眼瞧人的家伙。
陆远淡笑道:“徐科长息怒,我们村确实是冤枉了你,但要说无法无天,严肃处理,我看也没到这个程度。”
“陆远同志,你难道还想袒护他们吗?殴打干部,但是这一条就足够揪出来批斗,哪怕我真是个贼,也自有法律处理,谁给你们的权利滥用私刑。”
徐文远不满地苛责陆远,有些话想好了再说。
说之前,先过一过脑子。
如果陆远要偏袒村里的民兵,徐文远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市里。
一旦市里介入,不但李文斌要被批评,陆家庄的村干部也别想轻易过关。
故意将这件事情说得比天塌地陷还要严重,除了徐文远真的很生气,需要让打自己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徐文远还有一层用意。
李文斌可以不把自己当作一回事,毕竟是公社主任,多少有点见识。
下面的这些村干部,大队干部,眼界未必多厉害。
吓唬吓唬这群人,拿出惯用的拉大旗扯虎皮手段。
先把这些人的胆子吓破,再开口索要老虎尸体,也就变得容易许多。
陆山林狠狠瞪了徐文远一眼。
早知道徐文远会威胁村干部,昨晚就不该对他心生怜悯。
陆远见状笑容不减道:“徐科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公事公办,劳烦徐科长解释一下,我们村委会的手电筒,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昨天晚上有人跑到村委会行窃,村里民兵追出去寻找小偷,怎么就这么巧,东西跑到你手里了?徐主任是市里的大干部,又怎么会三更半夜来到我们村附近?”
“衣服破破烂烂,人也是灰头土脸,这些情况我们村会如实记录,交给过来调查的有关部门。”
“我……”
徐文远一时语塞。
陆山林接话说道:“陆远,这件事情我知道,你回去以后,李主任又补充了几句,说徐科长三更半夜下来,是为了咱们打到的那头恶虎。”
“只是徐科长手里既没有条子,李主任也没有接到上面的电话,至于是不是真的为了老虎而来,李主任也说不好。”
“原来是这样。”
陆远面色地玩味点点头。
“徐主任,请问你要这头老虎的尸体干什么?”
“这是我们商业部门的事情,你们村无权知道。”
见陆远说起老虎的事情,徐文远暂息怒气,要求陆家庄立刻将老虎交出来。
当然。
上面也不会白要陆家庄的东西。
等到老虎送到市里,商业部门会给予陆家庄一定的补偿。
陆远双手抱肩,笑道:“没问题,不就是一只老虎嘛,徐科长你放心,给我们村一天的准备时间,明天一招,我们村找公社借一辆卡车,敲锣打鼓地将老虎送到市里,亲手交给您。”
“敲锣打鼓就不用了,到时候我派人过来拿。”
以为真的将这些人吓唬住了,徐文远脸色跟着舒展了几分。
“徐科长见谅,你是市里的大干部,平时肯定不怎么下来走动,你是不知道,我们村这些年穷怕了,别说是一头老虎,就算是抓到一只耗子,都恨不得扒皮吃肉。”
“就连老鼠骨头,也要留着熬汤。”
陆远一脸唏嘘地表达着陆家庄要啥没啥。
好不容易分到一头大老虎。
乡亲们眼巴巴地等着分肉改善生活。
徐文远说会给一些补偿,不见到真东西,陆远和村里干部答应上交老虎尸体,陆家庄上千口子人,恐怕也不答应。
连一支手电筒都能被村民当成宝贵的集体财产,抓到疑似小偷的徐文远拳打脚踢。
可见陆家庄有多穷。
徐文远眉头一皱,不快道:“陆远同志,你这是在和上级讨价还价,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呵呵呵,徐科长,我一个小农民,哪敢和上级讨价还价,不过是说明一下我们村目前的生活情况,这头老虎起码有四五百斤肉,身上的骨头,皮毛,牙齿,虎鞭,反正各种零碎,全都是换成钱。”
“如果上级明文规定,这头老虎必须上交,我们村没有二话,可是……您不是拿不出条子和文件吗。”
陆远不着痕迹地开始给徐文远算账。
一头老虎按照五百斤肉计算。
供销社一斤肉的价格差不多在七毛钱。
五百斤就是350元。
而这,还是普通猪肉的价格。
老虎肉是什么,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
不但能填饱肚子,而且老虎肉还能治病。
价格比起猪肉贵几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除此之外,老虎身上的其他部件,更是一个比一个贵。
林林总总算下来。
一头完整的老虎,起码也要6000元。
“6000元?!你们……你们这是讹诈!!!”
徐文远怒气攻心。
6000元这个价格,亏他陆远好意思说出来。
徐文远一个月的工资也才62元。
不吃不喝工作十年,也才能攒这么多钱。
“徐科长,你瞧你,怎么这么喜欢激动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陆远漫不经心地补充道:“6000元只是老虎在我们当地的价格,而一旦将它制作成药酒,各类补药出口,价格翻个十倍都不止。”
“你还知道出口?”
徐文远惊了。
出口来那个字放在商业部门,属于司空见惯的词汇。
可是要知道。
这里是鸟不拉屎的乡下。
陆远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村的知青知道啊,去年一位华侨回乡祭祖,恰好我也在场,多少听了一些外面的事情。”
“听说在港城那边,一头完整的死老虎,差不多要几万,十几万呢。”
“乖乖,人家一家小汽车也才一万多港币。”
徐文远擦了擦头上的汗。
短短几句话,又一次让事情变得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