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阳起了个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到了潘家公社。
公社有去县里的早班车。
把自行车放在城乡班车的车顶捆起来,这是70年代的忠县基本操作。
约莫晌午。
林阳在忠县的汽车站出来,骑着自行车才到了忠县药材厂。
这次不一样。
自行车刚停稳,保卫科的老董就咧着嘴出了门,抬手打招呼:“小同志,你找黄副厂长啊,副厂长今天请假没来,有啥事儿要不你写个信,我回头替你交给他。”
“董叔,我这次来是找二车间的邱鹏的,是黄副厂长交代的。”
“有点事儿,麻烦你给喊一声呗。”
林阳主动递上大前门。
“进来,在我屋子里暖和一些,我去喊。”
老董热情地邀请林阳进了厂子门口的保卫科的屋子,里面的火炉上煮着罐罐茶,炉盖子上还烤着土豆片:“你随便喝随便吃,土豆咱们厂子发了一袋子,管够。”
“谢谢董叔。”
老董的态度大变,林阳也不觉得惊讶,自顾的吃着土豆片,还洒了盐巴,味道棒棒的。
约莫五分钟左右,两串脚步声逼近。
吱……
随着虚掩的门被推开,老董带着一头大汗的邱鹏进了屋:“邱鹏,这小同志找你有事儿。”
“我出去转一圈。”
老董看两人面面相觑不说话,当即就领悟了精神,带上门离开了。
“邱哥,嫂子什么指示?”
林阳递烟。
邱鹏摘掉手套,擦了擦手上的汗接过烟,弯着腰在火炉跳动的火苗上点上,吸了一口:“我老婆说不成。”
“不勉强。”
林阳一听,也不废话,起身就走。
“干啥?”
“没说不卖啊。”
看林阳要出门,邱鹏挠着头急了:“小林同志,我刚才是没有说清楚,我老婆说50块钱的价格太高了。我们家的条件虽然是差了点,但比你们公社的日子过得肯定是好些。而且要不是我老婆坐月子需要点营养品,这票我也不着急卖,不能坑人。”
林阳对眼前这个男人刷新了认知,上下打量了一眼:“邱哥,你和嫂子还真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你们说什么价格?”
“30块钱就成。”
邱鹏说道。
“成交。”
当初搞了自行车的票,都要了40块钱。
一张电视机票,30块钱搞到手那可真是良心价。
林阳也不废话,从内衬兜里数了三张大黑十塞给了邱鹏:“票给我。”
邱鹏从工作服的上衣口袋掏出票,递给了林阳:“放心,这票是我们厂子的,保真。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
“要是换做别人,我确实需要问问。”
“不过你和嫂子这做事,我百分之百相信票是真的。”
“没啥事,我先走了。”
林阳把票随手就扔进了小空间,拉开门准备离开。
中午还要赶着去蒲家村生产队,一家四口出门,就算是坐车翻山的,也得四个小时才能到。
“小林同志,我听有人传,你是猎户?”
林阳前脚刚出门,邱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还有点事儿想请你帮个忙,我付钱的。”
“啥事?”
林阳转身。
“我老婆给我们老邱家生了第三个娃,还是个男娃。”
“她身子虚,这次累坏了。”
“我想着你是猎户,能不能搞点补气血的野味,最好是山鸡之类的,搞个三五只。”
邱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挺憨厚的一个中年男人。
“真要是心疼你婆娘,就不应该追求传宗接代。”
“这都和平民主的年代了,你们家也没皇位继承。”
林阳看着邱鹏,忍不住说了一句。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男尊女卑,传宗接代这观念上下传承了几千年,在这个年代想要解决是不可能的:“算了,这是你们家的事情,算我多嘴。等我下次进山的时候给你留意一下,搞几只给你拿过来,钱的事情到时候再算。”
“谢谢小林同志。”
邱鹏点了点头。
离开忠县药材厂,林阳顺道去了一趟供销社。
听供销社的售货员说,还没有电视机到货。
他买了两瓶绿脖子和几包大前门,中午到了家。
进门,就看到张桂英和林小花已经准备好了,穿的都是新衣服。
桌子上还有一个冻猪腿。
“小阳,这猪腿给你老舅拿过去你看成不?”
张桂英试探性地问道。
“娘,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以后你不用问我。”
“你才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我都没意见。”
林阳说着,目光一转,隔着窗户看着北厢房:“娘,我上次买的米面油给老舅也带上一些。他扣了工分,估摸着分到的生活用品少之又少,过年都没啥油水。”
“成,娘这就去拿。”
张桂英一听,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直奔北厢房。
“大哥呢?”
林阳点了根烟,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少一个人。
“公社刚才来人给队长说,咱们队里去公社修缮牛棚的人今天回不来,估摸着要明天了。”
“而且娘说,我们要翻过一个山,大哥的腿脚不好,就算了。”
“等过年邀请老舅他们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林小花说着,拎起了手里面的酥饼:“我给莹莹姐姐拿了一包酥饼,好长时间没见了,我俩今晚上要睡一个被窝。”
“成,想那啥那啥,反正咱们家以后也不缺。”
等张桂英收拾好,一家三口才推着自行车带着东西到了潘家公社。
蒲家村生产队在潘家公社和孔家公社的中间,班车路过。
推着自行车。
沿着山里的小路,等翻过山头远眺看到蒲家村生产队炊烟袅袅,已经做起了下午饭的时候。
张桂英的眼眶红润,不停地擦眼泪:“好些年没回来了,小时候你们老舅带着娘,还在这里挖过野菜地。”
“娘,这不就见了嘛,今晚好好说说话。”
“走,正好赶上吃饭。”
林阳一家三口没一会就进了蒲家村生产队。
沿着之前的记忆。
三个人刚到村尾的一个土院子,就听到里面的怒骂声:“张永寿,前几天你才欠了200块钱,现在又死了一匹马,你和蒲文星两个人今天马上写检讨,然后计算出损失,晚上当着全队的面做检讨,否则我就上报公社!”
“小阳!”
听着里面的怒骂声,张桂英急的拉住了林阳的手。
“娘,有我呢。”
林阳一听就知道是那匹马的事情被捅出来了,他一脚踹开老舅张永寿家的院门:“你们蒲家村生产队的那匹马是我弄死的,你要找茬就找我,欺负自己生产队的人,你这个队长当的还真是窝里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