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雪看起来很有气质,虽然她的长相普通,皮肤还有些黝黑。
阳风想拒绝,可是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人家并不是请他一个人去喝酒。
一群人都兴高采烈,如果他拒绝,一定会扫大家的兴,他一到东莞就得罪一群老乡,实在没有必要。
阳风只能被动地跟大家走在一起,有些身不由己。
而且,他确实已经饥肠辘辘了,因为在东莞就没有吃饱,现在到了塘厦,肚子几乎完全空了。
有人请吃喝,当然是非常好的事情。但请的人却是一个姑娘,阳风活到二十八岁,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请客,他很不自在。
如果他腰杆硬,自己买单好了,可是,他今天晚上住旅社都没有钱,明天如果找不到工作,他还不能吃饱。
哪里敢逞英雄买单?
三个女孩,两个认识,一个不认识,一个小伙子叫李进,还有就是中年人文敏,文若雪的叔叔。
反正都是吃,阳风就希望能饱餐一顿,吃一顿大餐。
可是文若雪点的“菜”,却只有一样,在阳风看来,都不能算得上是菜,因为只有一大盘炒田螺。
这似乎不奇怪,因为那一群人都是从厂里下了班,刚刚吃过饭的,她们吃别的菜再也吃不下,肚子里没有空间,但是吃一点田螺,一定没有问题。
然后要了好几瓶啤酒,一人一瓶。
炒田螺阳风根本没有吃过,不知道怎么吃,啤酒他不喜欢,他不喜欢所有的酒类。
阳风在老家吃过田螺,但是吃法不一样,曾经有一次,他和一个朋友在水塘里捡了很多大个的田螺,敲碎坚硬的壳,将大坨的肉取出来洗干净然后用油炸干了吃。
如此带壳的炒法,不要说吃,他见也没有见过。
阳风只能忍着饥饿,模仿着别人吃炒田螺。
可怜的阳风,他只能吸干田螺壳上的油汁,里面的肉,他一个都没能吃出来。
若干年以后,阳风才掌握了吃田螺的技巧。
阳风空着肚子,吮吸着田螺壳上的油汁,喝着啤酒,装着不饿的样子,吃得很从容,喝得也很从容。
心里面非常希望老乡中有人问他一句:“阳老师,你吃饭了没有?”这样他就可以诚实地告诉人家:“还没吃呢!”
可是没有人问,一个都不问,大约是她们吃了,也认为他也吃了,或者是她们认为,天都黑这么久了,哪有没吃饭的?
阳风只能忍着,一会儿和大家碰一杯,一会儿又和大家碰一杯。
“你们厂里我可以进去吗?”
阳风试探地问。
“不行的,谁来了都不能带到厂里去。”
有人回答,大家都证实情况确实如此。
“那你们当初来的时候,没有进厂之前住在哪里?”
阳风要知道真实情况,也顾不得面子,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住宿的办法。
“哈哈,我们当初来没有找到工作之前都是住在山上。”
大家都乐呵呵地说,仿佛他们经历的不是苦难,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山上?会不会有蛇?”
一想到蛇的样子,阳风就感觉有些害怕。
“蛇是没有的,因为山上没有水,但是蚊子很多的。“
有人安慰阳风,没蛇就好,蛇太恐怖了,蚊子虽然讨厌,但是不恐怖,可以忍受。
酒足饭没饱,因为根本就没有饭。
大家告别,老乡们都默认阳风去山上住一夜,因为他们当初来的时候也是住在山上的。
李进主动说,明天晚上他上夜班,白天可以陪他去找工作,因为他知道哪些工厂有可能招男工。
阳风饿着肚子和大家告别,往不远处的山上走去。
工业区的灯火,让野外也有朦胧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到山上的路。
运气很好的是,天气晴朗,虽然没有看到月亮,但是没有下雨,大概夜空中是有星星的,但是被城市的灯火给淹没了,看不到。
阳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爬去,广东的山很矮,很圆润,一点都不高,和贵州的山比,不过是一个个大馒头。
阳风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回头看工业区的灯火,让他心里充满了希望,那一栋挨一栋的厂房,明天或者后天,总有一家工厂会收留他吧?
阳风找到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松树,松树下面似乎有柔软的松针和野草,踩上去比较柔软,就是这里吧。
秋天的东莞,没有一丝凉意,不炎热,也不冷,很暖和。
阳风从自己的拉丝帆布包里拿出一件外套穿上就躺下了,出发的时候,贵州的天气有些凉,他就穿上了外套。
他怕自己睡着了会感冒,影响明天找工作。
阳风躺下不久,蚊子果然嗡嗡地都来拜访他了,问他这个远方来的客人要血喝。
虽然三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但阳风还是久久无法入睡,蚊子不停地进攻,地上又不平整,心里面又想着很多事,还多少有些莫名的害怕。
阳风从小就有些怕鬼,虽然一直没有能够证明到底有没有鬼,但他还是有点怕鬼。
幸好周围并不是一片漆黑,工业区的灯光给他壮了胆。
睡不着的阳风开始想兰凤瑛了。
如果此时兰凤瑛知道自己如此狼狈地住在山上,不知道她怎么想?
如果此时兰凤瑛的妈妈知道自己如此狼狈地住在山上,不知道她又怎么想?
她老人家一定会想,幸好自己阻止了女儿嫁给这个没有正式工作的穷汉,否则真是丢尽了祖宗八辈的脸啊!
阳风在黑暗中脸红了,他有些羞愧难当。
可是阳风发现,自己依然还爱着兰凤瑛,虽然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完全没有资格,他们根本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想着想着,阳风终于睡着了。
阳风出现在县城的街上。
他远远地看见了兰凤瑛。
兰凤瑛正在跟她妈妈吵架,她妈妈在骂她:“哪个姑娘有你这么傻?人家当乡长你不嫁,你要去嫁给一个穷汉?一个民办教师,还是临时的,他这样的人跟一个农民有什么区别?”
阳风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过去,他明白,兰凤瑛的妈妈是在骂他。
阳风想起了自己认识兰凤瑛的过程。
其实阳风最先认识的是兰凤瑛的爸爸,她的爸爸是阳风的文友,阳风和兰凤瑛的爸爸都爱好文学。
阳风写小说,兰凤瑛的爸爸写散文。
兰凤瑛的爸爸很欣赏阳风的才华,因为阳风年纪轻轻,小说就登上了省内权威文学刊物的头条,而兰凤瑛的爸爸,散文只能在一些小小的内部刊物发表。
阳风到兰凤瑛的家里,还是兰凤瑛的爸爸介绍他们认识的。
阳风对兰凤瑛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兰凤瑛不但长得非常美丽,而且也爱好文学,跟她爸爸一样,散文写得很不错。
于是阳风开始给兰凤瑛写信,阳风本来以为兰凤瑛是不会回信的,但是兰凤瑛却很快就回了信,信虽然不长,但很真诚。
“我为什么要嫁给乡长?我是嫁给爱情,不是嫁给权势,你喜欢有权有势的人,你自己嫁去吧!”
兰凤瑛被她的妈妈骂得无法忍受,开始回敬她的妈妈了。
“啪”
兰凤瑛的妈妈狠狠地抽了兰凤瑛一个耳光。
阳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兰凤瑛的面前,兰凤瑛被抽了一耳光,她抬起了泪光点点的脸,看到了阳风就站在她的面前。
兰凤瑛一脸惊喜,她勇敢地搂住了阳风的脖子。
可是,阳风觉得兰凤瑛的手怎么那么冰凉?怎么会在自己的脖子上滑动?
“一个男人,要有自知之明,明白吗?”
兰凤瑛的妈妈恶狠狠走过来,一个耳光向阳风挥来。
阳风被挥过来的手吓了一跳,他醒了。
醒了的阳风才真的惊恐了,因为他发现一条乌黑的蛇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