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官府查,一切都等官府查清楚再说。”陆老太太叹气,面上难掩痛色。
“节哀顺变。”
“要节哀啊……”各人安慰着。
坐了一阵,忽然有婢女来报,“老太太,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另有其他几位殿下都到了,各自送了祭幛和挽联,老太爷和几位老爷、公子正陪着。”
陆老太太猛地坐直,吩咐道:“招呼下人好生伺候!”
又补了句,“千万别出岔子,谁伺候不当,仔细我回头收拾他。”
婢女忙点头退下。
那些个官夫人忍不住互相递眼色。
陆家四老爷死了,朝中两尊大佛竟然都来了,足以说明陆家权势熏天。
陆老太太瞧众人艳羡的目光,不由得意,面上却不显分毫,只道:“没想到殿下们也会过来,真是折煞了。”
“哪里,陆老爷是朝中栋梁,京都谁人不知。”
“是呢,是呢……”
……
陆老太太面不改色地听了阵,见有随行的小姐悄悄左右张望,有些坐不住的样子,于是道:“咱们在这儿坐着说话就是,不如让她们去后园子里松散一下。”
几位夫人忙点头,转身交代自家女儿规矩点。
大夫人唤来婢女,吩咐道:“看着点儿,别让姑娘们磕着碰着,也不要往前头去,免得被冲撞了。”
于是一下子,屋子里的小姐们都出了去,姜梨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来的都是高官权贵家的女儿孙女,谁在家不是掌上明珠,因着姜梨生得太过耀眼,站在她旁边平白落了一头,加之也没见过,姜梨自然落到最后。
“她是谁呀?你家几房的小姐?”
“对呀,怎么以前京都宴席上从没见过。”
“生得好美~”
……
左右都有人拉着陆婧问,陆婧侧头望了姜梨一眼,扯唇冷笑,“不是什么小姐,同我家非亲非故,只是祖母和我祖母认识,父母双亡,寄居我家而已。”
众人唏嘘一声,看姜梨的目光不由合着轻视。
“还以为是小姐了……”
“可不是,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我说方才看她就生得狐眉媚眼的,哪里像正经官家小姐……”
……
在京都,看得是门第,姜梨这样的家世,哪怕生得容貌倾城,至多不过是权贵的玩物,不可能登上台面。
陆家嫡女都不待见她,旁人自然附和。
姜梨听得清清楚楚,仍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这些人的话就像风一样,压根吹不进她的耳朵里,更别提心绪起伏。
却不想,她没在意,有人倒跳了出来。
“她身世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还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
说话的姑娘面皮白嫩,五官娇俏,身形略显丰腴,倒也是个美人。
“……林二姑娘,我,我们就是随口说说,不当真的。”
“对对对,不当真的。”
“随口说说?那我说你们生得狐眉媚眼,不像正经姑娘,你乐意吗?”林静姝冲道。
几个小姑娘被斥得当即变色,有胆大的应道:“林二姑娘,你我家里的人都是一朝为官的,你这样说不合适吧?”
“那你们这样说她合适吗?她招你们惹你们了吗?”
“你是她的谁,你这么护着干什么?我们又没有说你!”
“你敢说我吗?!你们不就是恃强凌弱,看她好欺负!”
两个姑娘呛来呛去,谁也不让谁。
旁边的姑娘看着,有人想上去劝,被拉住,“你疯啦,林二姑娘姐姐是齐王侧妃,徐三姑娘是徐阁老家的孙女,两个都不好得罪。”
想劝的人于是又缩了回去。
“……三姐姐,咱还是劝劝吧,毕竟是在陆家,齐王太子都在,要是这两位闹大了,祖父祖母那里不好交代。”陆蔷扯了扯陆婧的衣袖,急道。
陆婧看戏看得正兴起,事情因为姜梨而起,她乐得姜梨成为众矢之的。
可陆蔷一提醒,她想了想,只得走到两人当中,“两位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陆家的错,若没有好心收留姜梨,也不至于惹得两位起了争执,这样吧,我让她先回去,咱们接着逛,好吗?”
跟着转向姜梨,却发现,姜梨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
她气得唇角抽了又抽。
林静姝和徐娇互相哼了哼,侧过身,谁也不理谁。
旁边几个姑娘赶紧围上来劝解,好一会儿,两人才彻底消停。
而姜梨,穿过游廊,独自在园子里晃荡,打算逗留一阵,就回去找祖母回梅香院。
至于身后那群吃饱了撑的世家贵女,她们吵什么闹什么,她完全不感兴趣,哪怕起因是因为她。
正走到假山旁,忽听前头拐角处隐约有声音传来,姜梨缓步走近。
“……陆悬,你得信我,那事真和我无关……”
“殿下这么说,臣自然是信的。”
“可我怎么觉着阁老好像不信呢?”
“殿下坦坦荡荡,又有何惧。”
姜梨眸光微闪,已然猜出那处的人,至于他们口中的事,不用想,定是陆家四老爷被杀的事。
她往后轻步退开,并不打算偷听更多。
却不想转身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冷喝。
“站住。”
姜梨停住脚步,并不回头。
陆悬绕出假山,一眼看过去便知是谁,他沉眸,面色不虞。
“是谁?”又是一男子,声音清朗,自然是陆悬口中的殿下,也就是当今太子——赵琅。
姜梨今日穿的素雅,珠翠不施,日光之下,乌发如绸,虽着冬衣,却依旧能看出身形窈窕,别有一股清新滋味。
“转过身,抬起头来。”赵琅吩咐道。
陆悬眸光转暗,下颌微绷。
姜梨很听话地回过身。
肌肤流霞,弱态生娇,竟是绝色之姿,赵琅目露惊艳,一时都忘了问话。
“偷听?”陆悬冷声开口,打断赵琅的遐思。
姜梨睁大桃花眼,神色无辜乖巧,“阿梨没有故意偷听,只是无意间走到此处,没想到有人……竟然在这儿说话,听到声音立马就往回走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说话挑错了地点?”陆悬声色愈冷。
“自然不是,是阿梨不凑巧走错了路而已。”姜梨软声答,“不过,阿梨当真什么也没听到。”
“我该信你吗?”陆悬不为所动。
“陆悬,应该是没听到,她方才不是正往回走嘛。”赵琅瞧她娇娇柔柔,开口回护一句。
陆悬默了瞬,半晌,终于抬手。
这意思是可以走了。
姜梨福身一礼,起身时目光从赵琅面上滑过,微微点头谢他,然后转身离开。
赵琅看她弱柳扶风的样子,脸上笑意尤浓,只觉今日陆家这一趟没白来。
“她是谁啊?叫阿梨吗?”
陆悬侧眸瞥了一眼赵琅,见他正含笑一错不错地盯着姜梨的背影,沉声答:“府中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