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耕抱手哼哼,“你们家姑娘不扑倒我们公子就算好得了!”
松枝想到方才姜梨殷勤热切,对方冷漠无情的样子,想想也是。
反正只要她家姑娘不是受欺负的那个就行。
姜梨这边试了几次,连对方的汗毛都没碰到,心里气恼,随手将帕子丢到桌子上,“说话也不理,碰也不让碰,悬哥哥这是给的哪般机会?”
“你可以走。”陆悬抿入一口茶,目光落在不远处被灯光照亮的梅花上。
他说的极其冷淡,是真不在乎姜梨走不走。
姜梨抿唇,盯着他骨相深刻的侧颜,盯了一会儿,忽然笑开,“我不走,我不仅不走,我还要——”
说着迅速倾身抱住陆悬的脖颈,唇贴上对方的。
微凉柔软的触感就在唇上,幽幽香气也在。陆悬淡漠的表情瞬间碎裂,黑眸落到姜梨脸上,对方正睁着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怔愣、失神的表情。
麻疼的感觉又发作了,这回从他的唇上开始,直达心脏,他觉得心脏也跟着刺疼。
像是很久,实则只是一瞬,陆悬飞快伸手推她。
姜梨早有准备,顺势后退两步便稳稳站住。
“悬哥哥,你很紧张啊。”她勾唇,无视对方冰冷的目光,抬手点了点自己嘴唇,“你方才……连吐息都静止了。”
陆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表示,姜梨甚至能看到对方太阳穴处青筋直跳的样子。
“还想让阿梨走吗?”姜梨放下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陆悬难掩厌恶,侧眸不再看她,“未经我的允许,不要碰我。”
“好啊,但哥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姜梨应得非常干脆。
陆悬静默不语,不欲理会她的样子。
姜梨不以为意,自顾自地上前,拿起石桌上的剑,将剑横置于眼下,“教我舞剑。”
剑身开过刃,锋利无比,转动间寒光四射。
“不想教?”她看向一言不发的陆悬,故意讽笑道:“也是,教阿梨练剑,必然避免不了身体亲近,悬哥哥是怕自己受不了诱惑……”
陆悬扯唇,短促地笑了声,站起身长步而去。
“不回答,我就当悬哥哥你答应了哦。”姜梨侧身看向他的背影,随手把剑扔到石桌上。
回梅香院的路上,天才蒙蒙亮。
“你再看,再看我脸上都快要烧出两个洞了。”姜梨目视前方,轻笑。
松枝怀里抱着一大摞梅花,也不看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姜梨,“……姑娘,那是陆家公子?”
看对方气势,还有身边跟着的小厮,就知道身份必然不简单。
姜梨嗯了声。
“哪房的?”
“三房。”
“哦,三房,三房?!”松枝炸开,思及快到院子里,忙压低声音急问,“那不就是三公子,刚回府的那个户部侍郎?!”
她平常没事就和院里两个陆家丫鬟闲扯,对陆家大致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自然知道三房夫人只有两儿子。
六公子陆砚她见过,剩下的不就只有三公子陆悬!
松枝苦着脸,“姑娘,咱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
这么年轻就做到侍郎,怎可能是肤浅好色之人。方才她看这个三公子气势迫人,浑身都散发着冷意,姑娘在他跟前能讨着好?
“担心什么。男人都一路货色,若是能禁住诱惑,那定是诱惑还不够大。”姜梨小脸微扬,“当然,爹除外。”
松枝看她,忽然心就定了。
她家姑娘怎么看也不是真心啊,不是真心,那她就不必担心姑娘受伤。
只要姑娘不受伤,那万事好商量。
回院里陪祖母用过早膳后,早上采的梅花已经消了霜冻。
姜梨照着花瓶比划后,用花剪剪到合适的位置,再放入花瓶,站远了看,感觉还不错,于是回头,“祖母,您看。”
姜老太太仍是坐在软榻上,同周妈妈一起绣花,听到姜梨的喊声,头也未抬,“好看。”
姜梨不乐意了,“您都没看。”
“没看也知道好看。”姜老太太笑着睨她一眼。
姜梨舒坦了,走过去撒娇问:“祖母,您怎么老绣这个啊?”
自从到了陆家,祖母的手就没停过,从前在建阳家里,可不见这样。
“反正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针似乎有些钝,老太太拿着在发髻上擦了擦。
“……哦。”
姜梨又看了会儿,站起身道:“松枝在小厨房做梅花饼,我去看看,您一会儿歇了也尝尝。”
“去吧。”
掀开毡帘,姜梨走出正屋,在门口顿住脚步。
果然,没一会儿,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大姑娘了……总要嫁人……”
“没爹没娘了……谁还能给她准备……”
“……被子、鞋、枕巾、里衣、外衣……要绣得还多着呢……”
……
姜梨抬眼看向远空,冬日的阳光照在黛瓦上,泛着粼粼的光,看起来温柔极了。
“……你说,她央着我到陆家来,是不是想靠陆家做什么啊……”
“……姑娘随老爷,脑子灵活,自小有主意……”
“……我只盼她平安,其余的……什么也不想了……”
……
屋内传来长长一声叹息,而后是长久的静默。
姜梨转身走入檐廊,廊下阳光被割裂成一道一道,落在她身上,也好似要将纤柔的人儿割裂成一道一道。
晌午过后,陆家老太太身边的婢女过来说天气好,请祖孙俩过东边园子里的戏楼听戏。
姜梨上到戏楼的时候,只见阔大的露台上糕点蜜饯摆了几大桌,几房夫人并公子小姐们来了七七八八。
“老姐姐,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听听,我这戏班子请得可不得了,寻常听不到的。”陆老太太疏眉微扬。
“帝都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姜梨祖母笑着回。
“好也要分的。”陆老太太身子微倾,伸手指向下方,“这个是三庆班,每年太后生辰宫里都要召的戏班。你看,那个是台柱子,青衣楼先月,一年也登不了几次台的。”
姜梨看向下面,果见戏台右侧隐约露出一人侧影,纤瘦挺拔,个子挺高。
“可不是,若不是老太太您,我们哪有这个耳福,楼大家可是太后眼前的红人,专给太后唱戏的,我们哪,就是花银子也听不到,还是老太太能耐大。”六夫人昨日在东篱堂受了老太太一句训,今日又跟没事儿人一样。
姜老夫人跟着点头,“是了,我也享耳福了。”
陆老太太笑,“老姐姐,咱们俩可是打小的交情,我能享的福,你自然也享得。喏,这头一出得你来点。”
说着朝身后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快步过去递上戏折子。
姜老夫人自是一番推拒。
“这一出说是为你安排的也不为过,你就点吧。”陆老太太最后一锤定音。
姜老夫人只得打开折子翻看。
一眼下去,眸光却定住半晌没动。
姜梨微微侧头看去,只见那上头一曲两曲三曲……都是从前祖母惯听、爱听的。
什么《玉堂金马》《梦回梨园》……
她垂睫,心道当真是特意为祖母安排的了,特意让她触景生情、伤心难过的。
唱曲尤在,物是人非,如何能不感伤。
“怎么了这是?我记得这些都是你爱听的老戏。”陆老太太蹙眉,疑惑地问。
姜老夫人唇角动了动,正准备开口随意挑一个,旁边姜梨忽然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