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不得不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吴新田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开始作总结:“江昭阳同志,的确有错。”
“他的错误,在于未能及时、详尽地将这些事情的经过以书面形式向组织汇报,这一疏忽直接导致了部分不明真相的同志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这种沟通上的不畅,是我们工作中必须警惕的问题。”
“但我们也要看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不应该小题大做,更不应该上纲上线。”
赵珊手中的钢笔无意识地在纸上滑动。
笔尖因压力过大而在洁白无瑕的纸面上洇开了一片不规则的黑点,仿佛是内心焦虑的外化。
她想起接到举报时,恰巧县长张超森在纪委观看《反腐永远在路上》专题片,听说了此事,他漫不经心提到“要注意培养干部的规矩意识”。
此刻,赵珊的心头像被一块烧红的炭火紧贴着,灼热而疼痛。
她知道,张超森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期待与压力,远远超出了事件本身。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基于江昭阳同志此次的表现,我认为他尚显稚嫩,缺乏足够的经验与成熟度。”
“因此,我提议,让他在基层岗位上多锻炼一下,相信这样的磨砺会对他的成长大有裨益。”
说出这番话时,赵珊的牙根不自觉地痒痒着,心中暗自思量,江昭阳,我虽不能直接助你飞黄腾达,但想要绊你一跤,却也并非不可能。
今日之事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做事可得多长几个心眼。
我是那么好怼的?
别忘了,我赵珊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看赵主任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年轻干部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多经历些风雨,磨去不必要的棱角,对他们未来的成长大有裨益。”蒋珂文缓缓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对赵珊观点的认同。
然而,吴新田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了这番讨论:“对于年轻干部的成长,要多包容,更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我们应当学会欣赏他人的闪光点。”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不要以偏概全,一点儿小错,要多谅解。”
“再说,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吴新田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赵珊。
赵珊面色绯红,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不敢,说话的可是纪委书记啊。
她最终只能哑口无言。
吴新田的话语,无疑为这次调查定下了基调,也成为了常委会上的定论。
没有确凿的证据,任何一位常委都无法轻易否定纪委的结论。
赵珊心里岔愤不已,江昭阳这小子涉险过关了。
竟然真与自己平职了?
她一脸失神,心里像有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调查组去后,一连几天如泥牛如海,毫无音信。
林维泉与何狄神色焦灼不安。
这天早上刚上班,在办公室里,林维泉的固定电话突兀地响起。
他本能的反应是不耐烦。
然而,当他瞥见来电显示上那串熟悉的数字——组织部的专线时,他吓了一跳。
他倏地按下接听键。
组织部干部科刘科长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林书记,今天上午十点,有领导来,宣布人事调整……”
“还有二个小时通知干部参会。”
“是!”
他听着那些熟悉的组织程序用语,心中一震,人事调整宣布?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江昭阳提拔的事情黄了?
看来是这样的,如果江昭阳真的要被提拔,那么通知的内容应该是明确的任职宣布,而不是含糊其辞的人事调整。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何狄推门而入时带进一股冷风。“林头,白岭乡那边传来消息,说颜源昨天下午被县里紧急叫去谈话了。”
林维泉闻言,不禁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警惕。
他抬头望向何狄,问道:“你是直接从白岭乡的人那里听到的消息?”
“是的!”
林维泉心中一凛,颜源是自己的常务副镇长,怎么会与白岭乡的干部打得火热?
在这里郁郁不得志?
想另找出路?
何狄松垮的灰西装肩头沾着雨渍,鼻尖沁着汗珠,“有人看见唐杰回来了,指指点点的……”
林维泉更狐疑不解,唐杰虽然是从这儿提拔出去的,但是他现在的职务不是白岭乡的副乡长吗?
到这儿指指点点干啥?
怪了,自己这儿的常务副镇长与白岭乡的人热络,这本就让人费解。
而白岭乡的副乡长却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他们真的都像俗话说的那样,“胳膊肘往外拐”?
林维泉只觉得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他索性不去想。
他对何狄道:“马上通知下去,十点召开全体干部大会,要通知到位。”
“好!”
何狄刚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林头,这次是什么性质的会议呢?”
“上面宣布人事调整。”
“人事调整?”何狄纳闷道,“不是关于江昭阳的吧?他现在公示期到了也没有个结论。”
“如果是的话,那应该会是一场宣布任职的大会,而不是笼统的人事调整大会。”
“这次的调整,恐怕是涉及其他人的,没有他江昭阳什么事。”林维泉不假思索道。
“哦,这样啊……”何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意,“看来,江昭阳这小子这次是没什么戏唱了。”
“我马上去通知!”何狄看了一下手表,急匆匆走了。
转眼间,时针指向了上午九点半。
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办公楼前戛然而止,扬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林维泉与董先早已在办公楼前迎接。
车门打开。
车上第一个下来的是陈琪珙。
宣布人事任免,这是他的分内之事,不奇怪。
第二个是组织部的科长刘旷,他其实是随员。
他的出现同样合乎情理,毕竟这样重要的场合,总需要有人协助处理各种细节问题。
只是随同一道来的还有赵珊,这有点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