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王是司灯之神,司钉之神,司灵感之神,司狩猎之神,第二史中诛杀珊瑚的凶手之一,是大灯塔之主,是大灯塔的猎人们信仰的地狱神祗。
大灯塔矗立于风暴洋和雷暴荒原的交界之处,曾几何时,大灯塔是寻求灵感的艺术家们的朝圣之所,法国着名的地狱探索者克劳德曾探访过此地,对于大灯塔,克劳德留下的评价是:
“我曾以为,留住光就能留住你,但这光,如何留得住?”
克劳德的名作《大灯塔下的日出·印象》收藏在法国巴黎的musée d'orsay,后世以讹传讹,画作名的前半段遗失在了历史中,人们只记住了后半段。在画作的中央,一颗橘红色的光点辐射出浪漫色彩,凡人皆以为那是朝阳,但蓝王的信徒们却知道,那并非太阳,而是大灯塔的光锥。
大灯塔的塔身经历无止尽的虫群进攻,却仍光洁如新,塔身朝向风暴洋的一侧,赫然有一块长方形的斑驳,仔细看去,那是一行接一行的地狱铭文,是一个又一个名字。
自那场终结第二史的谋杀后,雷暴荒原被珊瑚的哀嚎所笼罩,珊瑚的畸形子嗣开始轮番袭击大灯塔,蓝王的猎人们前赴后继、坚守阵地,虽有雷暴司相助,仍损失惨重。
为大灯塔牺牲的猎人无有全尸,他们的名字被镌刻在大灯塔塔身之上,宛如一首未完待续的诗篇。
此刻,雷暴司本尊正默默站在大灯塔前的悬崖上,静静看着金属墙壁上的三十六万个名字。
凡人的寿命在他看来不过是弹指一瞬,然而这三十六万条生命如此沉重,沉重到他无法直视。
大灯塔下的猎人们不知道这些名字,启明司和猎头司也不知道,这三十六万个名字只有雷暴司知晓,在他记住的无数个秘密当中,这是他最不愿直视的一个……
远处,风暴洋的巨浪发出崩塌般的呐喊,熟悉的哀嚎声传来,雷暴司微微一愣,转过身,毛茸茸的天蛾头颅望向大灯塔的光锥。起初,他以为珊瑚子嗣无止尽的袭击又将来临,可在哀嚎声中,却未见那畸形飞虫的身影。雷暴司心生疑虑,振翅而起,带起一阵刺耳的静电,飞向灯塔高处,俯瞰着雷暴荒原。
荒原之上,雷暴司看见了一股异样的炁:那是珊瑚的炁,是充满毁灭欲望、一心想要摧毁大灯塔的神祗的炁。珊瑚的炁正在凝结,似乎酝酿着什么。
司虫之珊瑚,已死之神、将死之神、正在赴死之神,是什么吸引了祂的注意?
雷暴司的胸膛中升起一丝负面情绪,他从身后抽出一只长达一百五十公分的钉子,四只手臂上的鳞片渐渐合拢,像盔甲一样护住了他的躯体,随后朝炁的源头疾飞而去。
雷暴荒原的边界处,李德和孙必振携手推着行李箱前进,二人都以为大功即将告成,虽然累得浑身是汗,但还是乐此不疲。
李德身材魁梧,比孙必振高出许多,看着师弟累得气喘吁吁,他拍了拍孙必振的肩膀,鼓励道:“咱们就快到了,再加把劲!”
孙必振抬手指向远处的大灯塔,眼神有些疲惫:“这不还是很远吗?起码三十公里。”
李德笑了,“你忘啦?上次我们前脚刚踏入雷暴荒原,猎人后脚就围住了我们,这次肯定也是。只要蓝王的猎人们过来,这个箱子就让他们来推,咱们就能休息了!”
孙必振认可地点头,其实他完全可以让召潮司或者刘易斯来顶替自己,但作为一个传统申国人,孙必振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跟着两人身后的召潮司慢步走着,她远眺向大灯塔,发现了一个逐渐变大的银色斑点,赶忙喊道:“停下!有东西过来了!”
“是猎人吗?”孙必振喘着粗气问。
“不是,好像是一只飞虫!”
“不至于这么点儿背吧?大灯塔的猎人干什么吃的?让飞虫杀出风暴洋了?”
李德有些郁闷,他很清楚,大灯塔正遭遇虫群一轮又一轮的袭击,听到“飞虫”二字,下意识地认为召潮司指的是珊瑚的子嗣。
四人停止了前进,围着行李箱展开了防御姿态,但当空中的银色光点渐渐靠近时,召潮司变了脸色。
“不对!!是大祭司!!”
话音未落,暗淡的天光变了颜色,风声依旧,却变了旋律,诉说着雷电,诉说着风暴。
异象频生,此乃大祭司降临之先兆。
空中的银色光点已然消失,一只两米高的巨大飞蛾凭空出现在四人面前,他举起钉子,拦住了四人的退路,张开的双翼足有四米宽,翅膀上的亮灰色花纹不断变换,围绕着一行地狱铭文起起伏伏,地狱铭文曰:
消绝风暴,泯灭雷光之人,雷、暴、司。
地狱铭文见而知意,孙必振盯着那行地狱铭文,无法挪动双眼。
雷暴司的触角搭在了孙必振脸上,召潮司咬牙切齿地颤抖着,但她不敢刺激雷暴司,毕竟,雷暴司手中的钉子正指在孙必振喉头。
孙必振看着雷暴司的双翅,风声低语,雷暴司双翅上呼啸的炁诉说着一首赞美诗:
“雷霆震怒兮空苍穹,风卷残云兮绝世雄。大灯塔下雷暴司,邪祟湮灭,鼠辈勿近。”
孙必振心有所想,出言成诗,居然呢喃着念出了声。
雷暴司记得这首诗,但他肚子里的秘密太多了,以至于他想不起来这首诗是谁创作的了,他没有发话,而是收起了钉子,等待着孙必振做出解释。
没等孙必振开口,李德率先发话了:
“雷暴司,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
李德弓腰一笑,朝身前的旅行箱一指,“您瞧!我们和猎头司谈好的,珊瑚的算命司书,我们想法儿给您带来了!”
雷暴司歪了歪脑袋,他没听猎头司提过这件事,但自从他上次忍不住开了口,猎头司就再没和他说过话,也难怪他不知道此事。
虽然武力冠绝群雄,雷暴司的思想却很单纯,机敏的李德一眼看穿了雷暴司的想法,问道:“怎么,猎头司没跟您说?哎呀,肯定是贵人多忘事,您莫要怪他!”
听李德这么说,雷暴司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打量着满脸是汗的孙必振:对方累死累活地将敌人的司书抓来此地,他却兵戎相向,这成何体统?
雷暴司赶紧收起兵刃,复眼中露出了平静的光,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用单手提起了旅行箱,另外三只手朝大灯塔的方向抬起。
李德最是善解人意,他点头哈腰道,“那就麻烦您带路了!麻烦您了!”
无需多言,李德等人跟随雷暴司走向了大灯塔,省却了推箱子的麻烦,一行人前进的很快,但没走多久,埋伏在荒原边界上的猎人们围了上来。
八九名猎人学徒举着钉子,从蓝紫色的高草丛中窜出,带头的猎人本想威风十足地喊一句出场词,但他一抬头,居然看见雷暴司拎着旅行箱,一双复眼困惑地看着他。
“我一定是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我居然看见雷暴司提着一个民工袋?”另一名猎人学徒揉了揉眼睛。
带头的学徒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收起钉子,猛掐多嘴的同伴,教训道,“什么民工袋?那是一个行李箱!就是颜色艳了点!”
猎人们围了上来,一一朝雷暴司问好:许多猎人终其一生都难见雷暴司一面,但雷暴司却是全体猎人的偶像。猎人们着迷一般盯着雷暴司看,有人太过激动,差点昏了过去,带头的猎人赶紧掐了他一把,让他清醒点。
“雷暴司大人,您怎么事必躬亲地来迎敌了?您不用管了,这四个人我们来押送吧!”带头的猎人说着,亮出了几条蒙眼用的黑布带,按照大灯塔的规矩,异教徒不得亲见大灯塔,即使受到邀请,也需要蒙眼进入。
雷暴司一言不发。
“那个,雷暴司大人,您看,小的是不是得给他们蒙上眼?”带头的猎人低声下气地问道。
雷暴司提着行李箱,一言不发。
带头的猎人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挤出一个笑,试探性地问道:“您看,这个,蒙眼的活,还用不用,呢?”
雷暴司提着花色俗气的行李箱,一言不发。
雷暴司的意思是“无需多言,你只管做分内的事情”。
带头的猎人却没有李德那么优秀的理解能力,他将雷暴司的沉默理解为了:“不同意,不支持,不认可,不允许。”
猎人举着蒙眼布强撑着笑了笑,他在内心安慰自己:反正规矩就是大祭司定的,雷暴司就是大祭司,大祭司说什么就是什么。怀着这种想法,他收起了蒙眼布,朝属下们吩咐道:“为雷暴司大人开路!”
雷暴司毛茸茸的脑袋顿了一下,他以为规矩改了,但也没心思问,还是一言不发,提着行李箱继续朝前走去。
在诸般巧合下,孙必振四人得以睁眼走向大灯塔,以异教徒的身份亲眼观看大灯塔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