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自然又是一番风雨。
也不知程太太是怎样形容的,施铭芳刚下车,就觉得这窗户内、墙角边、楼道里,似乎处处是穿旗袍的太太小姐们,于暗处用家乡话低低说着施家的玩笑话。
“完了!太太原本就得了个清高不识抬举的称谓,现在估计又要扯上男女官司了,可怎么好!”
桂婶急的拍大腿,只秦老板刚走,不能用人家帮忙又骂人家的。只好狠狠一跺脚,暗地里骂一骂对门的程太太了,还不好高声,嘀嘀咕咕只能自己听到的。
“管别人怎么说的。嘴长在人家身上,只要不影响我们就行。上楼吧,这几天行程可真累人啊。”
施铭芳带头进入楼道,只听得楼道里各家的关门声,砰砰的响。
进了家门施铭芳只想进卧室躺着,跟桂婶说歇一会再叫她,就关门进屋里去了。
施燕云倒是好精神,今天一车七个人,大人都蜷缩着身子坐着,小孩倒好些,被抱着坐在腿上看了一路风景。
今天填资料时,她妈想让徐中元改姓,还是桂婶劝说下才松了口。
“何必给他改姓呢,刚带回来时就说过了,他都已经记事了,这时候带回家来养,无非就是赌他一个良心。既如此,不如好人做到底吧。”
自家拿到身份证了,徐中元便央求桂婶,“桂婶,我想回家去跟舅舅舅妈还有妈妈说一声,看他们要不要也办一下的。”
桂婶对这行为倒是无所谓,只安慰他讲:“你要去便去,但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的,看春杏什么时候不忙了让她陪着一块回的。只一点,家里如果不重视,你也不要伤心,只当他们不知道罢了。”
桂婶觉得徐家上下,多半都像程太太这种人的想法一般。真等要用时再办也不迟。
施燕云听着动静,忙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这还是当时写小报发文得的,她又用不到,正好给徐中元。
“妈从来没有给过你零花钱,想来你也不能空手回去的,拿着买点东西,也算是这么久第一次回去看看的。而且来回坐车也得花钱,总不好让春杏陪你还自己掏钱吧!”
桂婶拦住施燕云,怎么好叫小姐掏钱。
“我这里有,燕云,你把那钱收着。他既然说是我的孙子,就该当我养着他,哪里能拿你的钱。何况你这还是第一次登报的稿费呢,不行!”
“桂婶,我不要钱!”
“桂婶,那是你的养老钱,如果养一个中元到把你压箱底的养老钱花掉了,那算怎么回事,给!”
春杏从厨房出来,咋咋唬唬的还拿着锅铲,“在里面听着外面吵闹,是怎么了?”
桂婶到底拦不住扭成麻花的施燕云,这钱还是放在了徐中元手上,“拿着吧。”
如此,春杏跟徐中元这周日又安排上回徐家的。
施铭芳不拦着人,只在餐桌上提了一嘴,这段时间忙看房,翻译进度有所减缓,施燕云跟徐中元的作业也没怎么仔细检查过了,希望自己查漏补缺,不要让她逮到了。
这时候可没有不能打孩子的法规,被施铭芳查到高低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周日难的不用出门,施燕云睡了个懒觉,直到中午临近吃饭才起床。
她昨晚熬夜翻译了一点稿件,又写了一篇文章。这文章是关于徐家的事情,改一改修一修写出来一篇,只能晚上再看看需不需要改的,就可以周一递出去了。
写文虽然不赚钱,但到底是一份收入,她可不会放弃的。
“不等他们两人吃午饭吗?徐家应该会留他们吃饭吧?”
“你就别操心了,不留吃饭他们两个人身上也都带着钱呢,还能饿着肚子吗?自己吃饭吧。”
下午不过两三点,春杏就带着徐中元就回来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腌咸菜似的皱巴巴的,徐家是不当回事吧?那也没事啊,他们以后再办就是了。”
徐中元低着头没开口,春杏艰难的说道:“哪里是没当回事,去了那就提了一嘴,就被其他事情粘住了。”
“仔细说说。”
春杏看看桂婶,又看看施铭芳,想了一会才开口:“徐家的大儿子,就是在包老板那做事的那个,不是跟班主家的女儿跑了嘛,后来在外面就结婚生子了。女孩年纪太小,又没去医院,就没顺下来……”
施燕云一愣,这是一尸两命啊,班主不会饶了他的。
“后来,班主找了人,打了一顿,那大儿子就腿瘸了回到家。本是家里最出息马上就要赚大钱的人,就这么废了!现在开店的又多,徐家生意太难了,我们去时,徐家已经欠了三月的房租没有交了。中元才去说一句话,债主就上门了。”
春杏犹豫一会看着徐中元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却自己开口说道:“债主临门,逼舅舅舅母卖了徐若洁去舞厅跳舞还债呢!”
施铭芳懂了,这巧了,那边催债,这边被有钱人家收养的侄儿回来了,徐家肯定是想让徐中元支援一番了。
“十块钱给了他们了?可也不够啊,后来怎么说的?”
徐中元眼睛含泪抬起头,水汪汪的深邃大眼睛看着施铭芳,“店铺房租一直涨,三个月已是欠了一千多块了。还不了,表姐就被带走了。”
他也明白,这事谁都救不了徐家!
徐家就跟容家是一样的,没有好的进项,忙了一圈一分钱没赚到,那就得打饥荒。可谁又能一直给他们赊着,只能最后拿女儿抵押了。以前是他妈,现在是她表姐。
这事只能当不知道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后面几个月徐中元刻苦学习,只想着学习,晕乎乎的到了六月。中间除了施燕云过了两篇稿子,就再也没什么大事了。
“七月份就要放暑假了,那时间秦博文考学也该尘埃落定了,怎么也得买个贵重的礼物给他的。”
施铭芳在沙发上盘算自己只剩六千块能买个什么礼物的。市区房子也没有租出去,租的起的嫌旧,不嫌弃的又实在没钱。只能等暑假期间找找,有没有零工能稍微给房子修整一下的。
“咚咚咚!咚咚咚!铭芳,是我啊铭芳,我是你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