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紫曦与裴湘走出巷子,一个身穿常服的衙役正等在那里。
“这位小姐,知府大人想请您一叙。”
姬紫曦早有所料,点头道:“带路吧。”
衙役带着姬紫曦二人来到一间茶楼,姬紫曦刚踏进雅间门,一个中年女子急忙跪下行礼。
“寒江城知府,展悦,拜见太女殿下。”
带着姬紫曦过来的衙役也是一惊,迅速关上门,也跪下行礼。
“寒江城府衙捕头张晟,拜见太女殿下。”
姬紫曦见二人面色凝重,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怎么都一副孤要吃人的样子?都起来吧。”
展悦诚惶诚恐的开口道:“下官失察,请太女殿下责罚。”
“没事。”
姬紫曦回答道。
“这……”展悦与捕头张晟面面相觑。
裴湘见姬紫曦有些不悦,将目光扫向了展悦,“还不谢过太女殿下!”
这个时候展悦才反应过来。
“下官谢太女殿下饶恕之恩。”
“都起来吧,孤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今日之事大昭境内比比皆是,并非你寒江城一城之国,此事说到底,还是朝廷制度体系不完善所导致的恶果。”姬紫曦再次让展悦二人起来,并说明了她不深究的原因。
众人坐下。
“展大人,你将孟承茹的情况从头至尾说一下。”
姬紫曦让展悦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她,今日的事情,她虽亲眼所见,但之前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她需要打探一下孟承茹一家以前的处境。
“是!”
展悦点头。
……
展悦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件一件的仔细讲给姬紫曦听。
事情的前因后果很简单,就四个字,“嫉妒,贪欲。”
孟家有三女,家中有二十几亩田地,也算小有家产。年轻时,一家和乐,自从三个女儿各自娶夫,孟家老三上了战场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孟老大和老二没有什么本事,都在地里刨食,孟家老三屡立战功,得到孟家两老和邻里的夸赞。时间久了,孟家老大和老二就心里就不舒坦了。
后来,孟家老三又娶了一个贤惠漂亮的夫郎,还经常往家里寄很多钱财。孟家老大和老二就起了心思,说未分家,这钱财应该归公,她们也有一份。
孟家两老起初不同意,却熬不住两个女儿带着一家子天天哭诉扮可怜,最后,还是同意将银子分成了三份,她们一家一份。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有孟老三的军功压着,孟家老大和老二也只是偶尔占点小便宜,想要多分点,更过分的,也不敢做什么。
直到后来,孟老三又一次立了大功,被奖励了一百两银子,她寄回来让夫郎造房子。
这是有明确说明的,并且是通过官府送回来的,孟家两老最后给了孟家老大和老二一家二十两银子,剩下的,都给了孟老三的夫郎。
房子建好了,但没过多久,孟老三在战场受伤,残了。之后,就是孟家老大和老二吵着要分家,还强行用各种理由霸占了孟老三的房子。
孟老三的母亲为了给她攒钱治疗,被墙砸死了,之后的事情,就与姬紫曦了解的差不多了。
“太女殿下既然想帮孟承茹,又为何不亲自出面呢?”展悦将事情告诉了姬紫曦之后,又疑惑的询问姬紫曦,若是她亲自出面,更能赢得人心。
听完展悦的话。
姬紫曦忍不住笑了。
看着姬紫曦的笑,展悦等人有些不明所以。
“太女殿下?”
裴湘也同样疑惑,她也想问这个问题。
“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就如孤刚才所言,这是朝廷制度体系不够完善的问题。”
姬紫曦看向展悦,“展大人,在寒江城,孟承茹的情况并非个例吧?”
展悦点头,“虽然其他人的情况,可能比孟承茹好些,但的确不少。”
姬紫曦叹了口气道:“孤能帮一人,也能帮十人,百人,但更多孤也分身乏术。孤今日若出面帮了孟承茹,不出一个时辰,就有十个,百个孟承茹出现在孤面前,求着孤帮她们,你们说孤帮是不帮?”
“如今,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孤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但展大人不同,她们本就是你辖下的百姓,你出面,不仅代表了官府的态度,同时也是在鼓励那些遭受不平的退伍士兵,让她们知道,朝廷,府衙并没有不管她们。”
展悦眼睛一亮,“的确如此,若是太女殿下亲自出面,事情恐怕很难控制。”
“好了,此事已经过去了,寒江城内的退位士兵,尤其是在战场受伤的,就有劳展大人多多看护了。”姬紫曦知道,今日之后,展悦肯定会更加重视此事,但她亲自提了,展悦就会更加上心。
“太女殿下言重了,这些都是下官的应该做的。”展悦起身朝姬紫曦拱了拱手,恭敬的回道。
姬紫曦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裴湘开口道:“太女殿下深谋远虑,只是朝堂之上,若有人知道此事,只怕未必能看到殿下此举的深意。”
裴湘说话时,还特意看了眼展悦,暗示她可能会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
姬紫曦微微勾唇,眼中透着一抹自信:“无妨,本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那些人的看法本宫并不在意。”
展悦也注意到了裴湘是眼神,正欲辩解,姬紫曦直接转到了下一个话题。
“展大人,近日寒江城内的情况,想必你也注意很清楚,这些物资是孤的未婚夫郎为镇北军准备的,孤不希望这批物资出现任何纰漏,展大人明白吗?”
展悦赶忙躬身行礼,“太女殿下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守护这批物资,绝不让其出丝毫差错。”
姬紫曦满意地点点头,“嗯,有展大人这句话,本宫便安心许多。不过,本宫听闻城中有一股势力似乎对这批物资虎视眈眈。”
展悦一惊,“竟有此事?殿下可知是哪方势力?”
姬紫曦轻轻摇头,“目前尚未查明,但本宫觉得展大人不妨暗中调查一番,必要时可调动一些人手。”
“是,殿下。”展悦应道。
裴湘在一旁说道:“太女殿下,此事是否要告知镇北军那边一声?毕竟这物资是为他们所备。”
姬紫曦沉吟片刻,“暂时不必,以免打草惊蛇。若真有歹人妄图染指,我们先抓住把柄再说。”
……
第二日,姬紫曦一行人带着大批御寒物资与李淮安二人在寒江城门口汇合后,一起赶往漠城。
昨晚展悦带着府衙的衙役蹲守一夜,并没有抓到可疑之人,姬紫曦猜测,她们可能是想在前往漠城的路上动手。
马车里,姬紫曦脑海中不断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思索着那群隐藏在暗处的人,会在何时动手。
“裴湘!”
“属下在!”
“快速赶路,天气更加寒冷了,这几日恐怕就会下雪,今天一定要赶到漠城。”
姬紫曦说道。
她必须尽快将这批御寒物资分发到每一个镇北军士兵手里。
“太女殿下,您觉得藏在暗处的人,何时会动手?”
裴湘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道。
姬紫曦正欲开口,“小心!”
突然,裴湘的话音落下,走在最前方的两名侍卫被弓箭射中,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倒在地上。
“有埋伏!”
一声令下,裴湘等人手中闪光一闪,纷纷拔刀,围着姬紫曦的马车站立,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来者何人?”
姬紫曦挑开车帘看向外面。
裴湘立即道:“太女殿下,暗处的人早有埋伏,您千万小心。”
裴湘看着她的手臂,严肃地说道。
姬紫曦正想反驳,顺着她的视线,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伤患。
“好。”
姬紫曦点点头。
很快从茂密的树林里传出沙沙的响声,声音由远到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看来,来的人不少啊!”
姬紫曦听着脚步声,这来人至少有五千人,看来她们不是遇到山匪,而是遇到了老对手。
片刻之间。
从树林中冲出来几千人,将整个队伍围了起来。
“姬紫曦!”
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也会有栽到本将手里的一天吧?”
一个轻蔑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众人让道,一个肩上扛着大锤的壮女走了出来。
“缇逻?”
看到来人,姬紫曦并不是很意外。
几个月前缇逻还是北狄大军中的主帅,但乌拉城一役,缇逻重伤被圣龙山的管冢救走后,一直杳无音信。
她的残兵全部被灭,缇逻都没有出现,姬紫曦还以为她回了石峁,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
“正是本将!”
缇逻眼神怨毒的看着姬紫曦。
“若不是你,姬紫珺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打赢本将?如今你就这点人,连老天爷都在助本将!”
“呵!堂堂一军主帅,竟然在这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土匪勾当,你以为老天爷有多眷顾你?”姬紫曦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字字扎心。
“哈哈哈哈哈哈!”
裴湘带头大笑起来。
“放肆!若不是你,本将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败?”缇逻恶狠狠的盯着姬紫曦说道。
“打败你的是镇北军,与孤何干?孤不过是一个督军,来战场打打酱油,刷点军功罢了。”姬紫曦反驳道。
“哼!若不是你的暗卫,姬紫珺根本奈何不了本将!”缇逻说完这一句,没有再和姬紫曦争论下去。
看向一车车物资。
“这些都是要给镇北军的吧?把东西留下,本将或许还能留你全尸。”缇逻看向马车的御寒物资,眼神炽热。
她让人在这里埋伏好几天了,自从知道有大批物资运往寒江城,就已经猜到这些是给镇北军的,终于是让她等到了。
“太女殿下?”
裴湘见姬紫曦走出马车,有些担心。
“你要做什么?”
李淮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姬紫曦身前,拦住她问道。
姬紫曦微微一笑,将李淮安往前面推了推,“这是镇北军新招的小兵,孤今天就让她来会会你,你若赢了,这些物资给你,你若输了,命留下,如何?”
听了姬紫曦的话,李淮安一呆,“你玩这么大?!”
姬紫曦好笑:“孤都不怕,你怕什么?”
“本将物资要,你也得留下。”缇逻慢悠悠的说道。
“口气不小,让我来会会你,看你凭什么这般嚣张!阿堇,保护好太女殿下。”
李淮安不待姬紫曦答应,直接拔出腰间软剑冲了出去,要是让母亲知道她敢这般拿太女殿下做赌注,这一辈子都别想娶阿堇进门了。
蓝堇点头,走到姬紫曦身侧,手里紧紧捏着三枚闪着幽冷寒光的银针。
“杀!”
裴湘一声令下,带着太女禁军也冲了出去。
刹那之间,刀光剑影充斥着整个队伍。
混战之中,缇逻手中大锤挥舞,宛若巨山压顶,颇有唯吾独尊的气势。
她随手砸死两名挡在身前的太女禁军,纵身一跃迎上了李淮安。
寒芒一闪,大锤朝着李淮安猛砸过去。
李淮安身体向上一提,双脚踩在大锤上,借着反震之力,腾空闪避开。
大锤落下,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
与此同时,李淮安手中的软剑从后方刺去,剑光凌厉,朝着缇逻的后心就是狠狠一剑。
二人出手迅捷无比,眨眼之间便已对战数十招。
两人从地上打到树上,从树上打到山崖上,剑光锤影看得姬紫曦眼花缭乱。
她的功力不够,仅凭肉眼很难跟上这二人的出招速度。
数百招之后,两人同时后退。
缇逻大口喘气,她的功力被管冢提升了一级,武圣六阶的境界,没想到在眼前这个小兵面前丝毫讨不到便宜。
“喂?老女人,你没事吧?还行不行,好歹也是个武圣中期,这才过了几百招就要主动认输了?”李淮安得意的说道。
“看锤!”
缇逻被激怒,挥舞着手里的大锤,再次朝着李淮安狠砸过去。
二人再次战在一起。
半个时辰过去,缇逻一步后退,闪避迎面而来的软剑,看向四周,自己所带的下属已经被砍杀大半。
“缇逻是吧?啧,放弃挣扎乖乖引颈受戮吧。”
李淮安缓缓说道。
“没必要再打了,你这都提不动锤子了。”
李淮安继续说道。
缇逻看向远处站在马车上的姬紫曦,她本想靠着自己的实力,抢走物资抓走姬紫曦,以此在北狄女皇面前证明自己。
可没想到现如今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