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陈涛惺忪睁开眼,就感觉后脑勺有阵痛传来,脑瓜子嗡嗡的。
阿刚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头顶响起:“哟,醒了?”
陈涛跟喝断片了差不多,醒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回忆起这些,才捂着后脑勺半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阿刚的房间。
阿刚自顾自坐在案后饮酒,不见什么火气:“你小子长进挺快,跟你打真没劲。”
陈涛不知如何回应,现在想想确实挺不应该的,宋桥和阿刚这段时间里,没少指点他武学方面。
这才让他实力快速增长,结果回过头,他就以此击败了阿刚与宋桥。
昏迷后还是被阿刚抬回屋子里安置,通篇合计下来,是他做人不厚道了。
“嗤。”阿刚扫了一眼陈涛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年轻在想什么:“别往心里去。”
“更不需要内疚自责什么的,我和宋老都没放心上。”
“当然,这也跟你伤不到殿下有关,倘若殿下被你伤到皮毛,你现在都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提及殿下,陈涛面色黯淡下来:“抱歉。”
除了这两个字,他真不知面对阿刚时,还能再说些什么。
更没有想到,消化掌握了百年真气的自己,居然还不是殿下的对手。
他错了吗?
许烈,宋桥,阿刚,都待他不薄,他也愿意放下白鱼门的仇恨,放弃复仇,最后却变成这样。
可稍微一想到,福地那边,无数受苦受难被役使的部落蛮夷,和他一样,都是人啊,心里就过不了这个弯。
阿刚高高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先是满足的哈出一口热气,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死脑筋。”
“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想的,殿下在为大乾子民、在为你我后人千秋万代计,你居然还有意见。”
说别的陈涛无话可说,讨论这个,陈涛头铁依旧:“可是福地蛮夷,和我们都一样是人啊。”
“切。”阿刚很是不屑,将酒壶丢了过去,陈涛精准抄手接住,就听到阿刚的鄙夷:“我不考虑那么多。”
“我只知道,殿下许诺过我们,未来因为蛮夷的付出,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会衣食不愁,平安喜乐的生活。”
“否则福地那些荒地,全部都让大乾百姓自己去开垦,那以后岂不是需要我们自己的后代去开垦?”
“与其如此,不如就让那些蛮夷来做粗活。”
“殿下说的没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个世界上啊,利益?还是什么?”
“哎呀,记不清楚,总之,殿下就是说过,好东西是有限的,别人多了,我就少了。别人少了,我才能多。”
“大概就是这个道理,那蛮夷的好东西少了,我们大乾子民好东西就多,子孙后代才能享福。”
“蛮夷的苦难死活?跟我有什么干系?”
陈涛心里复杂难安,也灌了一口酒:“可是,大家都是人啊,怎么能……”
“啰里吧嗦!”阿刚不耐烦的起身:“之前怎么不见你废话那么多?你好好躺着养伤吧,我不伺候了。”
一边往外走,还一边骂骂咧咧:“没孩子不知道殿下的好啊,这种为子孙后代计的大事,傻子才会反对。”
目送阿刚离去,陈涛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索性一个人喝闷酒,直至再度沉睡过去。
在阿刚屋子里养了几日,勉强恢复的陈涛实在躺不下去了。
只感觉自个像是霞城百姓会在家门口晾晒的咸鱼,再不出门活动活动,真要变成咸鱼干了。
霞城与往日相比,倒是没什么明显变化。
可当陈涛步行至码头时,才发现什么叫做日新月异。
霞城码头已经成了所有海商往来中心,过往商船络绎不绝。
好在建设之初,就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码头修得十分宽大,否则还真不好停船。
得益于商船往来,各地商品络绎不绝汇入霞城,沿街叫卖的新鲜玩意,即便是陈涛,一时间也看花了眼。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极易令人沉迷其中。
不仅如此,还能看到有部分拖家带口、背着行囊的百姓,正有序的排队上船。
类似的场景陈涛看过几次,不过以前在福地的时候,看的都是下船,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上船。
念及福地,陈涛忍不住快步上前,拦住一个看上去好说话的小哥:“兄台,你们这是要去福地?”
小哥心情很好,眉眼满是对未来的向往与希翼,大大咧咧回应:“是啊。”
“二皇子殿下亲自颁布的法令,到了那边,每个人都能分到不少土地,这可是一年三熟的土地啊!”
“虽说那边条件暂时艰苦了一点,但二皇子亲自说的,未来可期!”
“当地蛮夷修了不少窝棚,提供我们暂居。”
“只需要在冬天来之前,我们自己将房屋搭起来,就完全没问题了!更何况福地那边,冬天还不冷呢!”
“到时候再生几个大胖小子,接着分地,攒些本钱,还能让蛮夷来务农,啧啧,那未来的好日子,可不敢想,可不敢想!”
说着说着,小哥直接乐出了声,对未来真的满是期待,他在大乾本土,可不敢有如此奢望啊。
陈涛内心微惊,二皇子亲自颁布的法令?
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就这几天,他在阿刚屋子里养伤时颁布的。
也就是说,这才几天时间,消息已经传得这么广了?
陈涛灵机一动,是了,海运速度比河运快的多,商船往来,消息传的肯定更快。
想明白了,陈涛心里反而更不好受。
霞城码头这边,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准备迁徙过去。
这只是一城之地啊。
其余城池的码头港口呢?
又有多少户人家,准备过去?
而且这只是一天的数量。
明日呢?后日呢?下个月呢?
成千上万人家的移民,又要役使多少部落蛮夷?
陈涛发呆、陷入沉思的时候,小哥也着急上船,没再多言。
待陈涛回过神时,才发现大大小小的上百船只,已然扬帆起航,驶向大海。
百帆竞发,其中有仍旧惦记户部尚书万万两黄金的;有载着百姓们前往新家园的;更多的,还是尝到甜头、运输买卖渴望发财的商船。
经过二皇子殿下之前的耳濡目染,陈涛深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道理,他在码头上看到了新奇玩意,就是商人们从海外运来。
如果大乾的东西运出去,外面的东西运进来,进一步赚到大钱,那么从今往后,一定会有更多更多的商船出海,是整个民间自发的踊跃行为,根本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阻挡的。
冥冥之中,陈涛好似看到了什么,感悟到了什么。
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历史车轮,正在滚滚前进,他不过是当车的螳臂,轻而易举就被历史车轮碾压,撵作尘泥,远远甩到后面。
那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大航海的时代,面对如此大势,个人显得如此渺小。
对于大乾子民而言,这是最好的时代;
对于福地蛮夷而言,这是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