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要你做皇帝。”谢经年看着谢兰舟泛红的眼睛,缓缓道,“她让我转告你父亲,如果你父亲能顺利继承皇位,将来必须把皇位传给你,如果他没能顺利继承皇位,抢也要把皇位给你抢过来。”
谢兰舟愣住。
一旁的楚烟也愣住。
侯爷和她讲了所有关于谢兰舟母亲的事,唯独这一句,却从未和她提起过。
这真的是谢兰舟母亲的临终遗言吗?
她不能确定。
但她转念一想,侯爷刚说过不会骗谢兰舟,那应该就是真的吧?
这种事情,好像也没必要说谎。
谢兰舟似乎也不太相信,皱眉道:“我不信,做皇帝有什么好,我母亲为什么想让我做皇帝,她难道不希望我自由自在吗?”
谢经年说:“她当然希望你自由自在,但她也清楚,你的出身,注定不能自由自在,就算你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与其东躲西藏,苟且偷生,不如登上高位,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谢兰舟还是不能接受:“我什么出身,我不就是个私生子吗,你们不往外说不就行了?”
“不行。”谢经年摇头,一脸严肃道,“因为你不是一般的私生子,你是大周太子和北戎公主的私生子,是当今天下最特殊的私生子。”
“你说什么?”
谢兰舟骇然色变,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北戎公主?我母亲不是边关的孤女吗,和北戎公主有什么关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震惊地看向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太子。
太子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没错,你没听错,你母亲确实是北戎公主,她是北戎王最疼爱的小公主,名唤颂贞。”
颂贞这个名字从太子口中说出来,似乎带着无法言表的缱绻和愧疚,他红着眼睛,又是一连串的咳喘。
楚烟忙倒了一杯水给他,帮他轻轻拍抚后背:“殿下别激动,喝口水缓一缓。”
谢兰舟仿佛被一道闷雷击中,呆呆地看着太子,半天回不过神。
三叔只说他有可能是太子的孩子,却不曾告诉他,他的母亲竟然是北戎的公主。
北戎和大周是宿敌,大周人习惯称他们为敌国,所以,他母亲,竟是敌国的公主吗?
身为大周皇子,太子当年为什么要和北戎的公主相爱,莫非他为了攻打北戎,刻意勾引诱哄了公主,利用公主来获取情报,这样的话,他未免太卑鄙了。
难怪母亲的墓碑上什么都没刻,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名字,还是个假名字。
原来是这个原因。
“所以,在你眼里,母亲和我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是吗?”他恨恨地向太子问道,“她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即便为你生了孩子,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只配孤零零埋在别人家的祖坟里,是吗?”
“不是,兰舟,不是这样的……”太子情急之下,站起来就要去抓他的手。
“别碰我。”谢兰舟甩手躲开。
谢经年伸手扶住太子,对谢兰舟说:“葬在谢家祖坟,是你母亲的意思,她说殿下没有娶她,她也不是殿下的妻,她要我把她葬在谢家祖坟里,好方便你去祭拜她,希望有一天你能将她送回北戎,葬在北戎的草原上。”
太子蓦地转头看向谢经年,脸色惨白如纸:“她说过这样的话吗,怎么你从未告诉我?”
谢经年说:“我怕你难过,没敢告诉你。”
太子的身形摇摇欲坠:“所以,这些话真的是她说的吗,她说她不是我的妻,为什么,她为什么说她不是我的妻,她其实还是怨我的是吧?”
他情绪激动,又是一阵猛咳,咳着咳着,突然咳出一口鲜血。
楚烟吓一跳,忙过去扶住他另一只手臂:“侯爷,怎么办,要不要传太医?”
“不,不要传太医,我没事。”太子虚弱地摆手,“经年,你快把事情都告诉兰舟,和他说清楚。”
谢兰舟神情恍惚看着他们几个,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楚烟很担心,怕他下一刻不是和太子一样吐血,就是不可控制地发疯。
“侯爷,要不然你先带殿下去看太医,这里交给我,我单独和兰舟说,或许会好一点。”
“你能行吗?”谢经年担忧地看了谢兰舟一眼。
“行不行的总要试试。”楚烟说,“你们都在这里,他冷静不下来。”
谢经年便去征求太子的意见。
太子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有劳谢夫人了,孤让人在外面守着,你自己也要小心。”
楚烟应是,看着他被谢经年扶了出去。
谢兰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傻了似的。
楚烟走过去,轻声唤他:“兰舟。”
谢兰舟木木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她仰起的脸上。
他们个头相差很多,她每次和他说话,都是这样仰着脸。
“兰舟,我能抱抱你吗?”楚烟问道。
谢兰舟像是没听清,还是那样木木地看着她。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了。”楚烟展开双臂抱住了他。
谢兰舟的身子僵住,过了好半天,才像冻僵的人被暖化了一样,身子软下来,腰弯下来,双手反抱住楚烟,把脸埋在她肩窝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楚烟的心都被他哭碎了,自己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轻轻拍抚着少年的后背,温言软语地抚慰他。
夏天衣衫单薄,谢兰舟的眼泪很快就把她肩头哭湿了一片。
楚烟纤细的身子被迫承受着一个大男孩的重量,被他压得快要站不稳,还要拼命踮起脚尖来配合他的身高,免得他弯腰弯得太难受。
谢兰舟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累了,才慢慢停止了抽泣。
楚烟给他拍背拍得手都酸了,感受到他情绪趋于稳定,小心翼翼地问他:“兰舟,我们可以换个姿势吗?”
“……”
这句带着歧义的话成功地让谢兰舟收起了眼泪,从她肩窝里抬起头,鼻音浓浓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