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大姑娘,不好了,彩云在二姑娘的院子里吊死了。”
楚烟心下一沉,和谢经年对视了一眼。
谢经年没有太多意外,沉声道:“只怕是看到事态严重,畏罪自杀了。”
楚烟也是这样认为的。
彩云平时就是爱贪些小便宜,本不是什么奸诈之人,可能一时鬼迷心窍受了楚月的钱财诱惑,并不知道楚月要杀人。
如今见楚月闯下如此大祸,怕锦绣侯府若追究下来连累到自己的家人,无奈之下只好一死了之。
她死了,她和楚月行事的具体细节便不得而知,谢兰舟所中的毒也就没人知道了。
楚烟摆摆手,让刘嬷嬷派人将她的尸体送回她家去。
现在追究责任毫无意义,最要紧的是谢兰舟。
只要谢兰舟能醒过来,什么都好说。
谢兰舟如果死了,她和侯爷谁也没法跟老夫人和太子交代。
那个“死”字在心头闪过,楚烟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甚至能接受父亲的死,也无法接受谢兰舟的死。
这孩子皮是皮了些,可怜也是真可怜。
亲娘死了,亲爹也不敢认他,浑浑噩噩地活了十六年,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他要是真的死了,别人不说,侯爷第一个就承受不了。
侯爷为了他,三十多岁还孑然一身,十几年的心血全在他身上,不是亲生,却比太子那个亲爹更亲,付出的更多。
楚烟伸手握住谢经年的手,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长姐,我们怎么办?”贺良辰怯怯地问她。
楚烟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和谢经年商量道:“侯爷,楚月该如何处置?”
“人都死了,把她五马分尸又能怎样?”谢经年冲贺良辰倦怠摆手,“带回去埋了吧,对外只说她突发急病,今日的事不可泄露半分,对你家人也不能说。”
“是是是,我明白的,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贺良辰连声答应。
楚烟就让刘嬷嬷带几个人送他回家。
少顷,楚月的尸体被几个下人抬死狗一样的抬了出去。
楚万山昏睡在床上,丝毫不知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已经死去。
楚烟直到这时才有时间感慨了一下。
如果楚月没有那么争强好胜,没有那么多不甘,重生回来后直接让姚氏给她另寻一门亲事,未必不能过得风生水起。
如今却因为不甘,重生不过几个月就又死了。
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再重活一次?
如果她真能再重活一次,会比这一世活得好吗?
楚烟突然很怕,怕老天爷真的再给楚月一次机会。
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要被迫跟着重来一次。
她不想重来,谁知道重来的话她和侯爷的缘分还能不能续上?
万一另外有人嫁给了侯爷,她该怎么办?
万一侯爷和谢兰舟又是凌迟和流放的结局,她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谢经年的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在想什么,别一味的自责。”
楚烟回过神,摇了摇头:“侯爷放心,我没事。”
天渐渐黑了,谢兰舟吃了丸药,又喝了汤药,仍旧昏昏沉沉地睡着,没有要醒转的迹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兰舟虽然没醒,情况也没有继续恶化。
太医说:“既然没有恶化,说明吃下去的药还是有些用处的,只是咱们不知道那毒药具体的成份,没办法很精准的下药,只能试探着来。”
谢经年颔首道:“本侯知道诸位都尽力了,好与不好都不会怪罪你们,还请诸位再辛苦辛苦,今晚都留在这里守着他,也好随时根据情况调整方子。”
“侯爷客气了,您就是不说,我们也不会走的,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世子解毒。”
“那就多谢了。”谢经年郑重地对几个人道谢,“等兰舟醒来,本侯必会重金相酬。”
正说着话,卫云从外面进来:“侯爷,老夫人那边快瞒不住了,恐怕您得回家应付一下。”
谢经年捏了捏眉心,看看昏迷不醒的谢兰舟,实在不忍离开。
楚烟说:“侯爷先回吧,兰舟现在情况稳定,我在这里守着他就行了,有什么事我会及时让人通知你的。”
“行吧!”谢经年无奈起身,“我回去和母亲说一声,就说你父亲病危,你要留在娘家照顾他,最近几天就不回去了,至于兰舟,我就说他已经去了东宫当差,这些天也不能回家了。”
“多谢侯爷为我周旋。”楚烟心里五味杂陈,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在昏暗的暮色中走远,他那永远挺拔的背影,看起来沉重又疲惫。
楚烟转回来,看看床上的父亲,又看看榻上的谢兰舟,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这场景,即便是做梦都梦不到,谢兰舟自己恐怕也想不到,他在她们家看了那么多的戏,这一回,自己竟然成了戏里的主角,和他嘲笑了好多回的楚大人躺在一间房里共历生死。
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捉摸,有时候,可能一个小小的变故,就会彻底改变命运的轨迹。
比如楚月。
比如姚氏。
比如父亲和谢兰舟。
比如当年的颂贞公主。
甚至包括刚吊死的彩云。
谁能预料到自己的人生会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坎儿呢?
就算是重活一次的楚月,不也一样把握不住这辈子的命运吗?
“夫人,天黑了,您吃点东西吧!”
不知何时,艳霜艳枝端着饭菜走进来。
楚烟恍惚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谢兰舟榻前坐了好半天。
她没有矫情地拒绝吃东西,默默地把艳霜艳枝端来的饭菜吃掉了一大半。
吃饱了,她才有精力守着谢兰舟。
太医说,能不能醒过来,今晚很关键。
今晚她要彻夜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