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想象的来得晚。”回碌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上面只有几道细微的缝合痕迹。
“有点事耽误了。”江里又同样摘下面罩，青紫色的皮肤，在阳关下泛着流光。
回碌看着她的脸：“中毒了吗？”
“……算吧，金属中毒。”江里又与回碌并肩而立，看向远方的云。
“头发也中毒了？”回碌看着她的白发。
“……我二姨死了之后，头发就这样了。”江里又平静的叙述道。
回碌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我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安晴死了。”江里又面无表情道。
回碌有些意外，虽然看到江里又还活着，她很高兴。
但安晴也算她半个格斗老师，回碌还是很尊敬她的。
只是安晴死了，联邦内部肯定又要乱哄哄的。
上头估计给自己通讯器打爆了，也没联系上自己，想到回“曦鸟”又要写检讨，回碌就头疼。
“谢谢。”江里又说道。
“谢我做什么？”
“阻隔器故障，是你弄的？”江里又结合上次遇到回碌时，自己的进阶能力被禁用，斥月所给的解释，也就猜到了安晴带来的阻隔器为什么会失效了。
阻隔器只有安防部会大量佩戴，安晴想要那么多阻隔器，一定会去借安防部的。
而回碌就是安防部部长。
回碌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回碌从“曦鸟”出来后，照着江里又给她画的地图，来到这处安全区域。
崖峰地处空旷风大，又无饱腹的树果。
所以不会有其它生物出没，二来崖峰有太阳照射，雾霾毒障几乎都散去了。
只是通往崖峰的路几乎没有，若是没有地图，几乎不可能找到此处。
进入锦川范围，联邦的通讯器也没了信号。
她以为射日和安晴的部队会两败俱伤，但没想到，安晴带去的人，无一人生还。
“那个副部，跑了。”
“刘斐然？”回碌问道。
“嗯，你了解她吗？”
“她和安晴合作好几十年了，为人很严谨。”
“她看到了我的脸。”江里又转头看向回碌，“联邦待着怎么样？”
“待遇不错，朝十晚四，月休十天，还有各种补贴。”回碌不再想联邦的事务，盯着眼前青紫色皮肤的女人，仔细看了看：“你变了好多。”
比以前更有野性，更强壮，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阴唳。
江里又将包裹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更帅气了吗？”
“比以前更幽默了。”回碌坐在她一侧。
“生活所迫，自娱自乐。”江里又抬头看了看正当头照的太阳，感受着鲜有的清新空气，语气轻缓，“猜想过你还活着，只是没想到你去了联邦。”
回想起年少时的她们，也曾畅想过自己未来的梦想，江里又从出生就被告知继承家业，传承江家的衣钵，做一名探险家。
她也一直如此想，她是江家这一代的长子，她必须这么做。
回碌说：“我的梦想是成立一个反暴力协会，让所有被压迫被欺辱的人，站起来。”
江里又当时还认可的点点头。
在联邦独裁的政治背景下，任何脱离她们权力管制的的组织，都会被打压，但不代表没有人想要反抗。
江里又不知道回碌会不会成功，但她觉得心中有梦想的人，都会很好的活着，努力的活着。
如今所见，回碌确实更好的活着。
回碌沉默了半晌：“江牛，我们都是幸存者。”
江里又点点头：“嗯，活着就好。”
哪管以什么身份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任何可能。
“为什么要喊我来这里？”回碌疑惑。
虽然她们现在所处的阵营，属于敌对关系，但也不至于躲到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碰面。
江里又站起身：“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我母亲让我有空来一趟锦川的锋四崖，其中特别嘱咐我，和你一起。”
这也是江里又一直坚信回碌还活着的原因。
回碌有些吃惊：“你母亲认识我？”
初中三年，江里又从未邀请过回碌去她家里玩，也很少听江里又说自己的家事。
江里又轻咳一声，母亲可是去掏过你家祖坟了，自然将你家祖宗十八代，乃至回碌这一代都查的清清楚楚。
“我跟母亲提过你。”江里又搪塞道。
回碌若有所思：“你母亲托梦，这种事是不是太离奇了？”
何止是离奇，简直匪夷所思。
无异于走在路上，有个神仙冒出来说你是拯救世界的大侠，还送了你一套装备。
江里又却不得不信，她很少做梦，但只要一做梦，就必有事，必有暗示。
母亲在梦里给她说的话，都算明示了。
“二十年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能御‘剑’飞行。”
回碌诧异的看着她：“御‘剑’飞行？”
江里又手指一动，只见崖峰凹凸不平的地面迸出数千颗金属粒子，组建成一柄像模像样的长剑。
那长剑宽约半米，长有两米，在太阳的光照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江里又一跃而上，站立于剑身上，朝回碌伸出手。
回碌愣了一下，握住江里又的手。
江里又能够靠自身能量，控制周围百米内的金属元素，控制一柄“剑”载人飞行，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来时，山上树木横生的复杂地段，飞到半空容易迷失方向，她只能步行识别方向。
飞到崖峰边缘，两人能一睹脚下万丈延绵，紫云笼罩，水木蜿蜒。
回碌握着江里又的手，心里久压的郁气渐渐消散。
这与每天生活在半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在曦鸟里，是规则和生存，但如今望去，脚下是风景和自由。
“原来仙侠话本都是真的！”回碌难得释放一次自己的天性，她大声喊道。
放在以前，她们都只是刚成年的人罢了。
可如今，她们已经各自为战二十年之久。
江里又被她欢快的语气感染，不由挑起眉：“或许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谁知道呢，也许她们的后人也会写一些光怪离奇的历史记录。
随着时间推远，故事传的失真，以后的人也会觉得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
也或许，人类自此灭绝。
以后的生物，会把人类当做不一样的神明或怪谈，写成一个个故事话本。
两人在天空中驰骋往前，如多年前，停电逃课的那个夜晚。
所有学生都在朝校门口奔涌，她们两人手拉手跑在最前面。
随着同学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身后逐渐亮起的灯光和教导主任的挽留，成为了年少时的背景板。
回碌看向西南方向：“那个绿色光点好奇怪。”
江里又看着那熟悉的颜色，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绿色，但是记忆如同浓雾一般，散不开，无法想起。
难道是能力进阶的副作用？
江里又朝西南方向飞去，然而始终与那绿色的光点保持着距离，仿佛时钟上的“12”与“1”一般。
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接近。
直到她听到回碌大声喊她的名字。
“江牛！”
江里又环顾一眼周遭，她脚下金属凝结的剑已经消失。
回碌抓住她的手，两人在不断往下坠，四周被绿色的光芒笼罩。
那些绿光如丝纱般的绸缎一般轻薄，缠绕在她们周围，无法窥见外界。
江里又来不及多想，一股令人无法继续思考的困意传来。
她们逐渐坠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