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是靠近天亮才回到的耿府,因为弹药卡在了体内,无法自行取出,故而一直流血不止。回程途中,因失血过多,发生了晕厥。剩余跟随的死士并没有这类伤的急救经验,只得抬着李约,趁着夜色返回耿府。
耿天伟一直在府内焦急等待。耿茂出发时,都没有等到蛮克的出现,他深知林先生已经是抛弃他耿府这颗棋子了。要是派出去截杀楚王的死士没有成功,那么耿天杨的今日就是耿府全府的明日。
等到死士抬着李约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完全没了平时的运筹帷幄。
一个看上去略有地位的死士道:“主人,护卫长中弹,若是不及时取出弹药,恐怕会血竭而亡。”
耿天伟看着没有知觉的李约,伸手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的确是火器所伤,这么一来,耿天伟基本就确定了楚轶留了人在应天,为的就是解药和继续对付他。他不愿和死士多谈,于是就摆摆手道:“抬下去,找府医来治。”
死士们鱼贯而出,房间里就剩下了耿天伟。
他焦急地来回踱步,神态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既担心耿茂的危险,又期盼着追杀楚轶的人能快点带回好消息。
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之际,下人过来请,说是覃氏找他。
耿天伟对这位嫡母还是很尊敬的,对他悉心抚养,对生母袁氏也是礼遇有加。从小到大,几乎都在嫡母膝下秉承慈训。
耿天伟匆匆赶到覃氏院子里时,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在,氛围十分不友好。覃氏和袁氏被众人围着,覃氏的陪房妈妈和丫鬟都惊恐地拥护在覃氏和袁氏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耿天伟拄着拐杖进来,面色阴沉。他一直主管外面的生意,内院一向是耿老太太和覃氏一起管理,故而很少在耿府内院发威。
大房的老三叫耿天柏,和老大耿天松不一样,他是一个十足的纨绔。见到耿天伟来,头一个叫出声:“耿天伟,我二哥死得不明不白,我娘和祖母至今未归,我们要去报官找人,为什么四婶带人阻止?还有,四叔又去哪里了?你们父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耿天伟眼里没有耿天柏,径直用拐杖拨开人群,走到两位母亲身边,厉声对耿盛道:“大伯,你这是干什么?围堵两个弱女子?你读得什么圣贤书?”
耿盛本来阴沉着脸坐在一边,任由女眷去围住覃氏和袁氏。现在听到侄子这般没大没小的说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站起身就冲耿天伟门面来,扬手就想甩耿天伟一个嘴巴。耿天伟腿不方便,不代表手不方便,一把抓住耿盛的手,一推,耿天松和耿天柏都来不及去搀扶,耿盛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个小王八蛋,敢打我爹!我和你拼了!”耿天柏红着眼就要上前。
耿天伟大喊一声“来人!”,一队训练有素的府兵橐橐橐地冲进来,整齐划一地拔出佩刀,刺耳的出鞘声和耀眼的反射光,让在场的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啊声此起彼伏。
“都给我安份点,现在耿府有大事发生。我正在想办法解决,若是你们不安分,别怪我翻脸无情。”耿天伟气势如虹。
耿老二气的身子直打哆嗦:“你个孽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耿老三站在耿老二身边,也帮着骂:“逆子,逆子!你祖母,大伯母,父亲都下落不明,你堂兄惨死。你不说找人报官,现在还对我们这些长辈亲人拔刀相向,到底是庶子,上不了台面,上不了台面。我就说庶子不能当家,你们都不听,眼睛里就只有这个庶子赚回的银子,现在好了,耿家被这个庶子把控,完了啊完了啊!”耿老三骂着骂着就开始哭了起来。老兄弟四个中,属他最反对由耿天伟主理刀场,平时和四房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耿天伟冷笑一声,睨着耿老三,语气不屑:“三伯,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要脸了。你们这帮蛀虫,这几年要不是我和我爹撑着,你们早就上街上去要饭了。之所以现在还过着富贵生活,都是我和我爹殚精竭虑赚回来赏给你们的。做人要识时务,要看得清谁是衣食父母。仗着辈份和身份,看不上真正在维持这个家的人,哼!来人,将各房叔伯婶娘兄弟都给我送回各自的屋里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迈出房间半步。”
“是!”府兵大声应下,威武的气势让阖府众人俱是一震。
等到人都被押走,覃氏和袁氏才拉着耿天伟的手,两位母亲满脸都是担忧。覃氏急问:“你爹呢?不是说去接你祖母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这天都亮了。”
耿天伟安抚道:“母亲,没事没事......”
袁氏扯着他的袖子急道:“怎么没事。我刚才看见府医跟着几个抬着李约的人,急匆匆地去了府中护卫的院子。李约不是陪你爹去接人了吗?他怎么躺着回来了?你老实告诉我们,是不是你爹出事了?”
耿天伟不知道怎么回答,以实情相告肯定是不行的。正当不知道如何措辞之际,有下人回报,说是一个姓林的老先生前来拜访。
耿天伟闻言一惊,对覃氏和袁氏道:“母亲,娘。我出去会客。你们放心,我肯定将祖母和爹安全带回来。”说着不再多说,在两位母亲的担忧中,他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走了。
林先生趁着天未大亮而来,身边还带着蛮克。耿天伟见到这两人又是怕又是喜,跪着将事情说清楚后,就砰砰砰地直磕头:“求林先生垂怜,帮我将我爹和祖母救出来。”
林先生听了耿天伟的话道:“昨日我未出手,以为你能手到擒来。耿天伟,这么多年,我到底是高看了你!”
耿天伟冷汗涔涔,以头抢地:“先生,对方过于狡诈,且身带火器,我这边的死士功夫再强,也敌不过火器啊!先生,请你务必出手,保我爹和祖母的性命!”
林先生本不想管耿府家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已经逃出应天的楚轶,此人才是最大的隐患。但是现在他自己手上人手不够,能使得上的只有一个蛮克,追杀楚轶的力量,还得依赖耿天伟训练的私兵。昨日一遭,是他实在太生气了,耿茂和耿天伟求到面前请蛮克支援的时候,林先生就故意不派人,事后想想,杀了一个耿天杨,也算出了气,毕竟还未到和耿天伟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如此一想,他就带着蛮克主动上门了。
林先生让耿天伟带着参与昨晚埋伏的死士一同前去现场。蛮克身材高大,天生神力,看着五大三粗,其实是北元斥候营的精锐。不管在北元还是在应天,干的都是细作活儿。故而一到达现场,就如同猎犬一样,勘察现场,确定方向。
等到天光大亮,日上树顶,蛮克站在林先生和耿天伟的面前道:“李约被人引至河边,在河边中枪,开枪之人之后沿着河道而下,越过了前边这片乱石滩。耿老爷在杯酒亭被截,绑匪带着耿老爷只能坐马车,根据车辙和马蹄印,离开的方向和开枪者一致。走,我们一起去那片乱石滩看看。”
众人跟着蛮克踏上乱石滩,沿着河往下游走,步行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只见山势连绵,树木丛生。
耿天伟看着眼前的景色,恍然大悟:“这里,这里是......半日山筑!”
林先生久居应天,自然知道半日山筑是什么地方,他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